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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教子亡（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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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渊明随意地摆了摆手：“马大人，请吧。”

马俊升闻声而起，一身内敛深沉的蓝色衣冠将其衬得川渟岳峙，那双凌厉的眉眼微微弯起，带着长者独有的和气和慈祥，扫了眼坐在座位上的学子们，随后目光掠过王蓝田、梁山伯、马文才这三人，开口道：“你们三人所言，皆有可取之处。从中也可看出你们为人与脾性。杀伐果断如马文才，铺谋定计如王蓝田，晓通治水爱民爱国如梁山伯。”

说着，他欣慰颔首：“尼山书院有学子如此，山长与夫子们功不可没。”

梁、王微微躬身，正要开口，却被人抢了一步。

“哪里哪里。”站在讲桌旁一直未出声的陈子俊这时冒出来，厚颜接话，“都是他们这些学子自身优异，子俊的功劳只有一点点啦。”

马俊升也没想到陈子俊竟是这样接过话茬的，神情有些许的僵硬，但也就是那么一瞬，随后转身看着他，恭维道：“陈夫子除了授课，平日还掌管书院教务，能者多劳，陈夫子辛苦。”

“马太守，您这话说得。”陈子俊承下赞美之语，捏了下自己的八字胡，故作无奈又谦虚的来了句，“子俊职责所在。”

“马太守，陈夫子，要不我老酒鬼先走，将这学堂留给二位寒暄客套？”陶渊明虽是坐着，但他半倚在讲桌上手挥戒尺，有一下没

一下地敲在自己的掌心上，却莫名有种压迫感。

陈子俊缩了缩脑袋，就像被揪到错处的孩子，当即噤了声。马俊升则略显尴尬地道了歉。

马文才拧眉看着他爹规矩地向举止懒散，坐无坐相的陶渊明鞠了一礼，可陶渊明却挥着戒尺，毫无礼数，阴阳怪气地说：“马大人，快些起来！我等平民百姓，可担不起你这一礼啊！”

这已经是他爹今日第几次向这个陶渊明行礼作揖了？

他不是杭州太守吗？为什么要这样低声下气地和一个教书的先生说话？

马文才不理解，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翻腾起的无数疑惑，冷声诘问：“陶先生，我们皆尊你一声先生，可您瞧瞧你现在有先生该有的样子吗？”

众人一震：“……”

王蓝田摸着青衿袖口的竹纹，数着竹叶，闻言，抬头望了望讲桌上的陶渊明，又瞄了一眼陈子俊。

陈子俊敏锐地捕捉到了王蓝田向他投来的视线，当即挺直脊背，端正站好，皱眉不悦地瞪着她：“王蓝田！”

那厢马俊升开口呵斥：“马文才！”

两人一愣，互相对望一眼。陈子俊见马俊升黑沉着的脸，忙出来打圆场：“马公子，你刚刚说得话确实有些过分了！你父亲斥责你，是为了你好！还不赶快向你父亲请个罪，在想陶先生道个歉！”

“哎？他说的又没错，不必向我道歉。”陶渊明搁下戒尺，不以为然，“我本来就

不是什么先生，今日我在此为的是和书院众人交朋友。不过，我老酒鬼对那句‘先生该有的样子’很是好奇。马文才，我问你，这先生该有的样子是什么样子？”

马文才不愿多说，他瞥了陶渊明一眼，倨傲地抬起头：“反正不是你这个样子！”

马俊升拍桌呵斥：“放肆！”

众学子一惊。马文才亦被凶得一怔，瞪着眼，既无辜又委屈地看着马俊升：“爹！你怎么……”

“谁是你爹！”马俊升严声训道，“注意你现在的身份，你是在上课的学生！”

王蓝田与陈子俊分站于这对父子的两侧，正好处于这场父子之战的中心战场。陈子俊见气氛不对，小声抽吸着想要说些什么缓和当下的氛围：“马大人，要不……”

马俊升横了他一眼。

陈子俊闭嘴埋头。

王蓝田看着父子二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由想到在余杭大牢里马俊升见马文才被她持簪胁迫时，竟在焦急和担忧下，几乎失去判断——以她的身高和马文才的武功，这位父亲还真觉得她能伤害得了马文才。

她借此拿到了余杭一案所有案卷信息，以及那两封信。

一封是写给会稽孔安国的报丧信。

一封是谢安给马俊升的督责信。

两封信，字迹相同，而且用得是——颜体。

“是！马大人！”马文才垂眼，敛去方才面上的错愕和无措，再抬头时已经是一张冷峻沉郁的面孔，“但也请马大人

你注意你现在的身份，你只是个旁听的！”

耳边的声音将王蓝田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她抬头看着马文才，少年的眼眶微微泛着红，可凤眸凌厉，眸光若寒潭，冷冷地盯着他的父亲，紧抿地唇角向下，倔强地维持着面上的冷漠。

自己的儿子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忤逆辩驳于他！

马俊升铁青着脸，一把拽开挡在他右手边的陈子俊，抬头指着马文才，气急败坏：“你！逆子！你怎么敢这么说！”

说着，挥手一掌，狠狠打在了马文才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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