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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第1页）

“厂公，算了吧，他是祁王党的人，我们不好真动他。”魏申语气颓丧低落，在魏东海面前懦弱得像个不通武艺的废物。

“魏申！”沈遇高声喝他：“你忘了我昨日同你说的话吗？！”

“小申，他同你说什么了？”魏东海横眉瞥去魏申。

魏申的手握成了拳，似挣扎着什么颤抖着。沈遇见之劝解道：“魏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魏东海他也不是你的父母！你分明不必活在阴暗里，你可以有选择光明的权力和机会！”

“光明？阴暗？你是自比孔孟了吗这般正义？”魏东海最恨这些假大空的道理！他一刀就要冲沈遇挥去，却不料，后背突然一剧痛，魏申亦将一柄刀捅杀入了他的心口处。

魏东海眼里闪过一丝惊疑，竟还有片刻的慌张和脆弱，然而，他却猛地欺身不管那重伤，又提起刀欲过去杀了沈遇——赵阁老说得不错，此子巧言令色阴谋诡计，断然不可留活口、否则必成祸患！

沈遇腿软后退两步，后腰又被人接过搂住，裴渡又如及时雨般地赶了上来拦下，他恼怒一声：“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他挥刀一挡，把沈遇给推到了身后去护住，也是终于同魏东海正面干上了：“厂公，讨教了！”

魏申对上了沈遇的眼，咬牙心一横，也杀了上去。

……

魏东海意外，但又不意外。

回溯此生，他实然对魏申不坏，但也绝算不上一个好。

他出身贫苦，父母早死流浪街头，打小就学会了跟混混乞丐抢吃。后来，长大了聪明刻苦，练得一手擒拿偷窃的好功夫，虽偶有失手被打成重伤，但好在又趁机又练得了一副好腿脚。

被锦衣卫前任指挥使看上，是十五岁那年。

他多身手矫健，偷了赵勤的玉牌，连着被五个锦衣卫追了十条街才被逮住。被拖去那前指挥使面前被掀了额发，竟惹得赵勤哈哈大笑：“好嘛，我大今真是英雄出少年，我看你锦衣卫的腿脚真该练练了，还跑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小娃娃！”

魏东海就这么进了锦衣卫。二十年眨眼而过，前任指挥使于某次出案子折了，他前头那么多个师兄弟些，赵勤却点了他当新一任指挥使。

他不知此举何意，但却只知内阁递来的案子越来越难，错综复杂，涉及高官，牵连圣上……同时那些早他入行的前辈些，对他也多加刁难，他甚至驱使不动这些人为自己做事。

好吧，那就单干。魏东海在当锦衣卫上是绝对有天赋的，提案，问审，监视——当然他最擅长的还是杀人。不知不觉间，那些看他不顺眼的前辈们一个一个地少了，要么出案子没了，要么被他想法子弄死了。这时的锦衣卫已认可了他的地位。

他大概是感谢赵勤的，这个次次跟他五五分红的老林党，替他们一派办差从来油水是足足的。

这次是个姓卫的小官。说来好笑，这大概是魏东海在职生涯中，难得一次代表光明替天行道，堂堂礼部卫尚书献给圣上的青词中竟写错了字！龙颜大怒，于是抄家。

魏东海也觉得纳闷，他一向不喜欢小孩儿，可看到藏桌子下眼睛瞪着他的卫申。嘿，怪好玩的，像老子小时候某次去偷东西险些被逮那样。

他给他改了姓魏，反正卫跟魏一个音，这一养就是十年。

孩子大了。

当魏申的刀砍中魏东海的胳膊，疼得他险些觉得难以置信之时，他才真真切切意识到似的，原来当初那个眼珠子溜圆的小娃娃已二十五了啊。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魏东海先就受了一刀致命伤，这下在魏申和裴渡轮番刀刀杀招的威逼下，他终于败了。

魏东海以刀撑地，单膝半跪在他们面前，看向那曾也对自己开怀笑过的孩子，怎么如今也亦变成了拔刀相向的仇人呢？

魏申看着他，喉咙滚动，眼眶不自主地泛着红，握刀的手颤得越发厉害。

“小申……”魏东海呢喃着，视线渐渐模糊了，他笑了笑道：“小申，同你讲一件事……你走近一点我说。”

“厂公，事到如今，你就在那儿说吧。”魏申喉咙酸涩。

“呵。连师父都不叫了么，也对，当初也是我不让你叫的。”魏东海暗自笑了两声，听不出情绪，他扯下腰间的金腰牌，道：“下一任指挥使，你来替我当。我知道你一直想这个位置。我留给你、来当。”

他带着血的手递去，却在半道瘫软落下，随着金腰牌哐当撞地一声清冽的脆响，魏申终于松了刀泪如雨下地跪在他面前。

走好，厂公。走好，师父。走好，父亲。

魏申凄声：“感谢多年教诲，承蒙多年栽培，养育之情……小申、无以为报。”

沈遇将那腰牌捡起递给他，轻叹了一口气说：“魏厂公这条命，谁都可以认但唯独你魏申不能认。”

“为什么？”魏申抬眸看他，那眼里既是怨愤又是不解。他却被沈遇递来张干净的软帕，示意他擦擦脸上的泪和血。

“因为锦衣卫干的是刀口舔血的行当，都是些出身入死托付后背的弟兄，若传出去是你亲手杀了栽培你多年的魏厂公，”沈遇正声说：“他们会怎么想你？又怎肯听任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差使派遣？”

魏申一震，心间猛跳看向他。

“这条命，我来替你背。谁都知道魏东海是我杀父仇人。”沈遇抚上他的肩传递安慰，口吻坚定认真得仿佛诱导哄骗。

魏申在他微微带凉的手掌中，感受到了这人的羸弱，却又触碰到了他的强大。他却莫名看去了裴渡，总算知道了这看似神鬼难降的刁人，为什么会喜欢上沈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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