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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阿达抬起头,大声说了句:“十六姐,通了,过吗?”
陈琮的心都凉了。
肖芥子的状态很不好了,她总在咯咯笑,间或咬牙切齿,面色古怪,语气狠戾。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还是她。
这是陈琮没有经历过的一个阶段:当初他被点香,拼了命开车回到金鹏宾馆,正赶上金媛媛跳楼,惊吓加疲惫,昏死了过去。
后来福婆说,如果他没昏倒的话,会经历“点香”的倒数第二阶段,这一阶段,叫“回光返照”,也是可以施救的最后阶段。
这个阶段,人会清醒,会突然有精神,但整个人绝望而愤怒,轻的指天骂地,重的掀桌摔碗。
这里没有桌碗让肖芥子掀翻,她只能骂,魇神都已经让她骂了几次了。
“我是脑子进水了才相信这些屁话!我治病不去医院,跑来什么狗屁的魇神庙!”
“我真是个蠢货,陈琮,你说是不是?一个脑子正常的人,怎么会把希望寄托在这么飘渺的事上?最后的时间,我特么干什么不好,要来这里瞎折腾?”
陈琮不知道该怎么帮她,他眼里含着泪,把她凌乱的头发拂到耳后。
不远处,神棍打着手电,没头苍蝇般在洞里乱看乱找,这里到处都有涂抹、刻字,应该是那些进过魇神庙、在此闭关的人留下的,神棍坚信其间必能找出些什么,譬如“魇神开眸的操作手法”。
但这儿太大了,像大剧场一样空旷,跑一圈要好久,所以神棍就跟被火点了似的,这里凑一凑、那里瞧一瞧,嘴里还念叨着:“开眸啊,怎么还不开眸呢。”
就跟多念叨几次,魇神开眸这件事就能成真似的。
花猴站在入口处,想下来帮忙又不敢:春焰动作够快的话,可能已经突破那堵石墙了,他守住入口,好歹是个保障。
“什么狗屁魇神,谁都没见过它!它睁不睁眼关我屁事,也许这世上,压根没这么个东西,都是谣言!假的!”
陈琮还是觉得,在魇神的地头破口大骂不太好,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激动得身上都燥热了:“要么你睡一下呢芥子?入梦入石,你是不是就能看到魇神了?”
肖芥子看着他,如看傻子,顿了顿,又咯咯笑起来。
“陈琮,你是傻吗?那根本就不是魇神!”
“你没听神棍说吗,魇女是怎么挑选出来的?附近的女娃娃,都要凿一块石头回家,谁在石头里看到了人面蜘蛛身的魇神,谁就是魇女。凿了那么多石头,出过那么多任魇女,难道每一块石头里都有一个魇神?”
陈琮如被冰雪。
他确实是傻,当时,为什么要选择继续进庙呢?他如果不那么畏首畏尾,不顾一切地带着肖芥子杀出去,也许,也许此时已经到了山下、快跟禄爷他们汇合了。
不行,这种时候,不能去想如果,越想越乱。
陈琮定了定神:“试一试呢?就算那个不是魇神,也一定很特殊,至少是个尝试的方向吧?芥子,我帮你,帮你快点睡。”
他伸手出去,挨向肖芥子颈后,然而,刚刚触到她的头发,肖芥子身子一僵,不动了。
是真的不动,陡然间,一动不动,仿佛机器人被关停了开关,眼睛都还是睁着的,刚刚他替她拂到耳后的发丝,有几丝没挂住,又慢慢地拂下来,像镜头里的慢动作。
陈琮被吓住了:“芥子?”
就在这时,洞口的花猴忽然大叫:“过来了!他们过来了!”
那扇沉重的洞门,已经被他挪到了洞内,勉强能够挡住洞口,他喊完话,立刻咬紧牙关,头抵肩压,死死顶住。
很快,门上就传来沉重的踹砸声,声音沉闷,在阔大的洞里反复震荡,分外瘆人。
如果大灯在,兴许还好,花猴身子干瘦,力量有限,压根抵不住,人随门震,几番趔趄,看起来像片可怜的、颠扑着的叶子。
神棍看出花猴抵不住,使出浑身的力气往洞口跑,连滚带爬地上了台阶,帮着花猴一起抵门,又回头声嘶力竭求援:“小琮琮,你力气大,快来帮忙啊!”
花猴非常感动于神棍的援助,然而这帮助收效甚微:下一秒,就听轰的一声,门被踹翻,他和神棍两个收不住,一前一后地从台阶上跌滚下去,又在台阶最底下叠罗汉摔成一团——不过,还好,好过被那扇门砸中。
花猴喘着粗气,扶着龇牙咧嘴的神棍从地上站起来。
洞里头虽然散落了照明棒、头灯以及手电,但亮度还是不足,花猴只隐约看见,洞口陆续走进四个人来。
最后进来的那个,背着手、佝偻着腰,不紧不慢。
真是胜似闲庭信步。
陈琮听见神棍的呼喊声,原本也是想做点什么的,但起身的刹那,肖芥子突然仰头,双目血红,死死盯住高处。
他觉得有哪儿不对,也抬起头看。
魇神庙的洞顶之上,悬着一个巨大且若隐若现、透明水痕般的胎儿,姿势是蜷缩着的,像恬静地躺在母体之中,肚脐处还垂下一条弯折的脐带。
陈琮头皮发麻,他忽然想起李二钻的那颗钻石。
身侧窸窣,肖芥子也站起来了,她伸手理了理头发,又捋平揉皱的衣服,冷冷说了句:“什么狗东西,跑到这儿来了。”
头灯的光亮给对面的石壁投上一个巨大的诡异黑影,光看那么多蠕动着的步足,陈琮就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那是一只蜈蚣。
依陈琮的经验,现在要么是在李二钻的石头里,要么就是那块石头所谓的“能量场”侵入了这儿,不然,洞顶不会出现那颗钻石中标志性的胎儿包体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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