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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仪,今日就我一个人去吧。你在家把饺子皮擀了,我买点肉,多少能过个年。”
文月笑眼盈盈。
“如今竟是敢一个人上街了。”我揶揄她。
文月从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女。
她的双脚包的极紧,趾骨早就断裂,走路费力是必然。
而且她犯路痴,我领着她走了好几遍路才勉强记住。
文月与我们相处甚久,被新思想浸润,慢慢打破了禁锢在自己身上的枷锁。
为了养活一家人,也为了新的自己,选择与过去和解。
最近到了年关,我们几个合计着包些饺子,冲一冲晦气。
可我不曾想,晦气不曾带走,命也被索去了。
安青安芸在我身边帮着拣菜。
菜是文月在院子辟了一块地种的,长势很好,她颇有些自得。
我手中和着并不精细的面粉,可满心欢喜。
因为是头一个新年,众人脸上都挂着浅笑。
除了安明和安和自文月出门前便一直哭闹不止,眼下刚哄睡着不久。
“日本人来了!快躲起来啊!”
我的思绪被门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尖叫扯回。
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
军官打扮的人用手中的刺刀捅穿那人的肚子,肠子流了一地。
***对现在来说过于奢侈,我叫安青安芸赶紧将弟弟妹妹抱到地窖下去。
听着紧凑纷乱的脚步声,这伙人应该不少。
黑暗中我们屏息凝神,只能听见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不料安明开始啼哭,她瘦小若小猫般,声音微弱。
偏偏那群人翻箱倒柜的响动传入耳中,
安青不得已用手捂住安和的小嘴,
每个人都心如刀绞,却无可奈何。
我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恐惧,死死靠着墙才勉强站稳。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地窖与地面唯一采光的那道缝隙从明亮转至微弱,从微弱变为漆黑。
“文月和清如,你们可要好好的啊。”
我心急如焚,大着胆子掀开木板,入目是一片狼藉。
生机勃勃的小院成了断壁残垣。
来不及心痛,赶紧将孩子们从地窖下拉上来。
地窖里缺氧,安芸身子骨弱,抱着睡得香甜的安和直接跪坐在地上。
本想看看安青的情况,哪知她双手颤颤巍巍,眼眶早就红了一圈。
我像是猜到了什么,扑上去接过她手中的安明。
可怜的孩子已被憋得脸色青紫,断了气。
我的安明,没等来光明,最终死在了妈妈的怀里。
“二妈,是我,都是我害死了妹妹。”
安青哽咽着,巴掌在自己脸上一下接着一下。
我扼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脸上扇。
天知道我多么想要怒吼,想要悲鸣。
可我用力憋着,嗓子生疼,怕重新引来日本人。
我的安明去了。
青儿芸儿还有小安和,我千万不能再失去他们任何一个了。
“好孩子,不是你的错。怪我,怪日本人,怪这吃人的世道。”
嘶哑着声音,我将安青安芸搂入怀中。
她们的衣襟上布满了我斑驳的泪痕。
吐出一口气,我告诉自己:我们这样讨生活的人,只要有一条命,活着便有希望。
小说《自由一杯酒》第6章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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