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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啧,这舆比我外祖母所用的还要华丽。”班翀一踏进轿厢中就开始感叹,他四处摸摸,又掀开丝绸软垫给红鹤看:“你瞧瞧,这丝褥下铺垫皮毛油亮发黑,哎哟哟竟是熊皮。”
他见红鹤一直沉吟不语,又安慰道:“这一路你都不爱说话,我知你心中还惦念这尼姑庵里那位师太。待安顿下来我就立刻修书回去想法子把你的事从师太口中掏出来。我会安排府中的亲随去办,绝不会泄露关于你的半个字。”
“不不。”红鹤说道:“看这阵仗恐怕事关重大,不过既然你已经来了,稍后你无论听到什么都要谨记切勿多言。”红鹤叮嘱他到。
班翀好奇地问:“这大理寺能有什么神秘之处是不能多说的?”
“你听话便是。”红鹤叮嘱道:“不可任性。”
谈话间,因为前途莫测,他们也无心观赏长安沿途街景。牛舆又晃晃悠悠地走出了一段路,终于在一处宽阔的白玉石建筑前停了下来。红鹤与班翀走下牛舆,又有两名手持长剑,身着金光闪闪铠甲的羽林执戟郎走上前来。
“请两位上前接受检查。”一名执戟郎说道。他仔细为班翀搜过了身,行事虽谨慎又礼数周全。另有一名绸衣女史模样的妇人上前来为红鹤搜了身,摸到了红鹤藏在怀中的鱼肠剑。“小娘子先将剑留下,稍后出了这大理寺后我们自会奉还。”执戟郎也将班翀也将腰间的短剑取下,然后他挥了挥手:“你们可进去了。”他指了指朱漆大门,两名绸衣侍从上前来引路,脚步轻盈,几人在白玉石铺垫的宽阔路面上行走,红鹤打量这白玉雕花围栏上的图案甚是精巧,与别处不同,白石路面也打磨得光洁如新,不沾一尘。走下主路,再穿过一处前庭,沿着回廊走了一段,其间可见数名身着各色官袍的官员在大理寺的穿梭行走,行色匆匆,或沉默不语,或低声交谈。一行人下了游廊,又走上一条笔直平坦的主路,迎面迎来一队人马,锦衣宦官与亮甲卫士围绕着一座八人抬鎏金肩舆缓缓前行。两名绸衣侍从当即拉着红鹤与班翀跪下。
“谁啊?”班翀差点被拉了个踉跄,跪下后小声地问。
“是太子,你可别抬头。”侍从小声说:“小心你的脑袋。”
刚好那队人马就走到了面前,突然头顶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这就是你们找来要去见我妹妹的人?”
“回太子话,正是。”绸衣侍从轻快地说道。
红鹤心中生出了好奇心,偷偷将双眼抬起来想要窥视一二。可天光太过强烈,鎏金舆顶上又有垂下的金色帷幕,她只隐约见到一名身着紫色华服的中年男子坐在帷幕之后,突然有风吹过,掀起重重流苏,间隙中露出一张男子脸来,眉骨高耸,剑眉浓黑,直鼻薄唇,气质高贵典雅。
“狄公为何没有请来?”李显问道。
“回太子话,狄大人病入膏肓,派去的太医也束手无策无法将他从昏迷中唤醒。”
听到此处红鹤又埋下头去,片刻后,绸衣侍从才站起来说:“两位,我们接着走吧。”原来太子已悄然离去。须臾后就来到一扇黑漆门前。进门见屋内陈设颇为简单,只有两张座榻与一张茶案。
侍从说道:“请两位先在此歇息。稍后另有人前来接应。”
班翀挑了处软塌坐下揉揉自己的膝盖:“折腾了半天,却还没入正题。”
“此事竟然牵涉到太平公主?”红鹤忖量道。
“你如何知是太平公主?”班翀惊奇地问。
“方才太子李显提及了他的妹妹,当朝一共四位公主,其中三位都已远嫁他乡早就不在这长安城中。唯独那太平公主,已嫁与圣人的堂侄武攸暨为妻,因此留在了京城,婚后仍然住在公主府。”红鹤摇晃着手中折扇:“他们匆匆将我接入长安城,此事似乎并不符合大唐律例。”
“你的意思是,大理寺借你来查一桩他们还没查过的案子?”
“不仅是大理寺,恐怕也是皇家有人借我来查这件案子。你看这厢房如此简朴,刚才你我乘坐的牛舆又如此华丽,显然不是大理寺廉洁的作风。”
说到这里,房门突然被推开。进来两名戎装卫士和一名青衣的宫廷女史,女史的发丝紧紧束在脑后,插着一把款式简洁的金钗,年龄颇长,神色傲慢。
“请小娘子随我走吧。”她厉声说道:“班公子就在留在此处。”说罢她率先转身出门,红鹤也只好丢下班翀跟上前去。那女史一路神色严峻,沉默无声,她们在卫士的护卫下匆匆穿过一处庭院,又进入一座清雅的花园。花园中央是一处凉亭,凉亭中间放着一张金丝楠木贵妃榻,榻上坐着一位看不出年龄的女子,面目圆润,姿态松弛,身材瘦削,一袭明黄色圆领袍,头裹黑锦幞头,做一副男子打扮,举手投足间自带傲视人间的高贵气质,不是太平公主又能是谁?
红鹤当即跪拜行礼。
“诸多礼节都先免了。”太平公主正色说道:“本宫早有耳闻,岭南乐红鹤乃大唐第一女探,事关紧要,才迫不得已让你进京一趟。”太平公主缓了缓继续说道:“一个月前,本宫在尚书府中与尚书之子萧少良因事私会,不料却被人迷晕,醒来时手持染血匕首。当时在场的有几位朝廷命官,大理寺不得不依法将本宫扣留在此处。”
“但本宫身负朝堂重任,因此构陷本宫就是为了构陷大唐皇族,令朝堂动荡不安。大理寺已查此案一月有余,依然始终无法查明真相。平日本宫所受的恩宠逾制,贵盛无比,朝中已有数名官员联合起来参奏要圣人严惩本宫,不得徇私。此事已在朝中闹得沸沸扬扬,圣人极力安抚众臣却也无济于事。本宫希望红鹤娘子能掘地三尺要将此案查清,为还本宫清白,也为大唐局势的安稳。”说罢,她将一枚刻有徽纹的令牌交给红鹤:“这是我公主府令牌,娘子可凭借此令牌在长安各处畅通无阻,随意传人问话。刚才带你进来的女史姓王,名娘儿,是本宫亲随,你亦可通过她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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