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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宋三郎还要考虑家具摆放的地方,是向光处,还是逆光处,不同光源下漆料给的通透度亦是不一样的。
只他太过专注手头上的活计,一时间忘记了时间,等他再抬起头来时,树荫下那还有小孩儿的鬼影子。
后宅,李老爷书房内。
宋景辰一边儿吃着丫鬟端上来的精致点心,一边儿老神在在的坐在李老爷对面的官帽椅上,同李老爷闲聊天儿。
永昌伯府里的老太君他都见过了,又岂会在一个小小的李老爷面前打怵,李老爷家可没有伯府大,证明李老爷的官肯定也没有伯爷大。
“李伯伯的画很不错。”小孩儿点着小脑洞煞有介事的评价道。
对面的李逸山五十开外的年纪,一身深色长袍,三缕美胡须飘于胸前,作儒士打扮,是个闲散家翁,不过其本人无任何官职在身,在朝中人脉却广,只是同陈大儒一样,不屑于在官场混,对比陈大儒的嬉笑怒骂,他极为低调,去岁从吏部卸任后基本过起了半隐居的生活。
见小娃娃有趣,李逸山放下手中毛笔,笑着打趣道:“小友何处此言,可否说说伯伯的画哪里不错?”
宋景辰从椅子上出溜下来,装模作样地走上前,小手指着李逸山桌子上才画好的一副“葡萄虫草图”振振有词道:
“李伯伯的葡萄画的很好,因为它看起来很好吃很香甜的样子。”
李逸山哈哈大笑,道:“原来小友是觉得看起来好吃便是画的好。”
宋景辰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对呀,又好看又好吃才叫葡萄嘛。”
说完,小孩儿满眼崇拜的望着李逸山道:“李伯伯可以把葡萄画得像真的一样,是不是也会画小孩儿,李伯伯能为辰哥儿画像吗?”
“这样的话,等辰哥儿长大了,就知道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子了。”
小孩儿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扑闪着天真的请求,睫毛眨呀眨的,任谁也不忍心拒绝他,何况人家都如此夸赞自己的画技了,李逸山不能拒绝,让宋景辰在椅子上坐好。
就听小孩儿又道:“我想要伯伯把您最拿手的葡萄也给画上去,要不然您就画一副《小孩吃葡萄图》吧。”
宋三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儿子会胆大的跑到李老爷的书房里去,更加想不到一个老先生能同个小屁孩儿聊到一块儿去。
询问了好几个李府的下人都说没有看到孩子,从门房那里确认孩子没有出去,宋三郎稍稍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儿还没松完他就看到了李府的荷花池。
目光落到水池边生长着的莲蓬上,宋三郎的脸色忽就变了,几乎来不及做任何思考,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池里。
李家的荷花池不算大,不至于让宋三郎大海捞针,可也不算小,宋三郎先在靠近池子边缘的一圈儿寻找,孩子若要折莲蓬吃,最有可能从池边落水。
找了一圈儿没有,宋三郎又开始迅速往池子中心摸过去,人到了这会儿已经不敢想孩子是生是死,完全不敢想。
宋三郎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强烈的念头——千万不要找到!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宋三郎确定水底没有,水面更没有漂着什么不该漂着的,整个人虚脱得差点儿上不了岸。
——不是累的,是人在极度紧张之后的骤然松懈。
夏日的衣裳本就单薄,出来干活儿就更加不会多穿,才刚一上岸,宋三郎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低头一看——脸色顿时不好看。
男人的本钱实在过于显眼了。
几乎不加思索地,他又退回水里去。
衣裳都湿透了,半透的薄衫紧紧裹缚在身上,比没穿强不了多少。
宋三郎只庆幸这会儿正值大晌午,天儿又热,院子里几乎没个人影儿。
躲到荷花丛中,借着层层浓密荷叶的遮挡,身子沉入到水中,只露到胸口的位置,宋三郎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用力拧干,直到拧到一滴水也拧不出,他又把衣裳搭到荷花叶上借着晌午的阳光曝晒。
好在晌午的日头够毒,没用多久,衣裳就半干了,宋三郎四下巡睃,确定周围没人,先是游到水浅处,随手折了几片大荷叶,利用水草绑在腰间,先穿好了上衣,待上了岸,借着荷叶的遮挡,又快速套好了裤子。
宋三郎这辈子,不,是两辈子穿衣裳都没这么提心吊胆过,待衣裳穿好了,鼻尖上竟冒出了一层细汗。
宋三郎咬着牙,在心里反复把罪魁祸首竹笋炒肉。
此时,罪魁祸首宋景辰正在李老爷放了冰鉴的凉爽书房里,惬意地吃着大葡萄,小二郎腿儿翘着,小脚尖顾自美美地,颇有节奏的轻点着,要多大爷就有多大爷。
李逸山被小孩儿活泼的憨态逗得忍俊不禁,画兴大发,挥毫泼墨间,笔锋圆润稚趣,捕捉的就是孩童那一抹灿烂明亮又毫无做作的童真童趣。
多年以后,老头儿顿足捶胸无比后悔自己此时只画了一副图,并且还送给了辰哥儿。
公子景辰是随便给人画的吗?
还是他儿时的画像,简直就是无价之宝,传家之宝!
葡萄虽好,但终究是人家的,宋景辰尝了六七颗,也就不吃了。
爹说过:再喜欢的东西,只要不是自己的,就不能任性;就算是自己的,也要学会克制,若是太喜欢一样东西就很容易失去它。
他觉得爹说得对,他以前喜欢吃螺螺糖,有一次背着爹娘一下偷吃了好多,结果整个嘴巴都起泡了,嗓子也疼,从那儿以后他再也不喜欢螺螺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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