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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对该特殊人物的观察,考虑到该特殊人物的学习能力、发展潜力和个人素质,我支持其进入人联有关部门受训和服役。”
第四十四章胜利之后
战斗的硝烟还未散尽。但胜利的欢呼已然出现。它像海浪,在远方出现时只有隐隐约约,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接近。传言着“他来了!”的保民军官兵们窘迫地打量着自己和旁边的战友:战场上的硝烟、鲜血和泥泞让大家看起来跟“体面”毫无关系。衣衫褴褛、肮脏不堪,身上绷带沾满鲜血和污渍才是真正的画风。这种扮相可不适合接受检阅。
距离最近,已经结束打扫战场的几个营连匆匆列队。随着号声和口令,沾着鲜血扭曲弯折的刺刀,千疮百孔布满弹痕的军旗运动着,一个个连队按照指挥员们的命令按照列成队列。旁边就是硝烟味还未散尽的战场遗迹。
他们那黯淡的灰绿色填满了雪原——而仔细看就会发现,那绿色其实是各种颜色的大杂烩。军绿的大衣和苍白的绷带上沾着黑红的血泥,墨黑的脸颊上依稀还看得出未经硝烟摧残时的洁白,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色彩,所有这些色彩都因为污渍和硝烟而显得暗淡,因此当他们汇集在一起的时候,就让人产生了错觉。
每个指挥员和战斗员都深深感到了自己的渺小,意识到自己只是这人海中的沙粒而已。同时,他们又感觉到了自己的力量,感到自己是这个威力无比的巨大整体中的一员。
来者的排场很小,以至于当团长同志那“立正!”的口令声响起时,大家才知道,总政委已经过来了,就在刚刚那徒步走来的一小撮人当中。
无数双靴跟相碰的声音整齐得有如一声响,声音向四面八方卷过,犹如波浪。
然后,那个平平无奇的男人开始从第一个连队的前方走过。
两边都在相互注视。塔露拉毫不犹豫地放慢了步伐,足足落后康曼德两个身位,让他凸显出来。康曼德平静地举起右手行着军礼,与持枪屹立的战士们对视着。随着他的行进,欢呼声从一个连队到一个连队,声音越来越响亮,汇合上吹奏的军号,变成震耳欲聋的轰响。
许多战士是第一次在近距离看到传得神乎其神的总政委,外表年轻的他长得很高大,没有华丽的军礼服,没有精良的皮靴,也没有让人眼花缭乱的勋章乃至任何勋奖标识,反而穿着跟大家一样的军大衣和作训服。他脸上的严肃逐渐变得愉快起来,带着这种宽容的神情向官兵们敬礼致意。
为了搞好部队政治工作,康曼德没少下基层,认识了不少基层指战员。现在他的辛苦得到了回报,当他在队列前方的某一处停步,转身面向队列最前排一名肩扛高精度狙击步枪的保民军干部时,步兵第四团团长在旁边准备介绍:“这是――”
康曼德抬起手来,示意不必:“瓦西里。葛利高里耶维奇。扎伊采夫,步兵第四团侦察连狙击排的排长。扎伊采夫同志,当初您在讲习所里那里当了全军第一届射击标兵,现在是实战了,您的表现怎么样啊?”
“……报告,还行!”狙击手紧张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不必紧张,祝您会挂着勋章回家!”康曼德向他敬礼,又放下手来,“不过没评上功也别气馁。”
康曼德稍稍偏头,向着整个队列大声说:“今天的库尔斯克北岭上,没有懦夫,只有勇士!”
保民军指战员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应:“乌拉!”
“是的!”扎伊采夫行持枪礼大声回答,然后像个木偶般僵硬地伸出手跟康曼德握手。
“谢谢您的贡献,再见。”康曼德最后说了一句,又慢慢地往前走去了。而站在原地的年轻狙击手感到澎湃的情感激荡在他的心间,让他头晕眼花。就算现在要他独自端着步枪冲向一个团的敌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作秀表演还在继续,不过康曼德倒也确实记得那些自己互动的基层指战员。这样效果很好,年轻的班排连长和战士们发自内心地涌起爱戴之情:来自人联的总政委能享受无穷无尽的财富,能调动威力无比的力量,刚刚带领大家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但是他的仪表穿着却不像一个官老爷,甚至不像一个有钱人。
他能叫出最普通战士的名字,甚至和大家一样,硝烟在他身上留下了许多熏得漆黑的肮脏,大衣在战壕和泥地里打滚时沾满了泥巴。这种简单朴素的力量使得战士们一个个感到喜悦和亲切。对自己身处强大集体的骄傲自豪,对这支军队的创建者兼统帅的炙热情感鼓动着他们,让他们发出一阵阵愈来愈响亮的欢呼声:
“乌拉!乌拉!乌拉!”
“整合运动万岁!”
“泰拉人民保卫军万岁!”
康曼德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过一个个连队,又来到了随军民工的队列前。这里的队列虽然没有部队整齐,但是热烈的情感依然使得民工发出毫不逊色的巨大欢呼声。康曼德放慢了脚步,向无数张在摸爬滚打和硝烟弥漫中变得黝黑的面孔敬礼致意:
“同志们,你们辛苦了!”
“乌拉!”场上又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这欢呼声也不如部队那么整齐,却包含了无与伦比的热情。许多民工在队伍中失声痛哭起来——这是他们人生中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尊重。而不仅仅是作为一个被摊派的劳役出来干活。
康曼德回过身来,缓步走上了旁边的小小土堆,摘下了头上的作训帽挥动两下。
欢呼声立刻平息下来。
“同志们,你们在库尔斯克山谷这一天,经历住了前所未有的考验!我们的钢铁意志和牺牲精神,粉碎了敌人和懦夫所谓‘乌萨斯帝国军队不可战胜’的神话!我们敢打必胜的信心和英勇顽强的战斗,证明了我们革命者是强大的力量!”
沉峻有力的声音回荡在空中,清晰地灌进了周围数以千计的耳朵中:“乌萨斯帝国最精锐的三万大军,不到十个小时,就在我们面前灰飞烟灭,土崩瓦解!这是整合运动成立以来,乌萨斯帝国匪帮所遭受的最沉重的打击,说得再远一些,这也是乌萨斯帝国建立以来,在反抗者、革命者面前遭受的最沉重打击!根据地的乡亲们将兴高采烈地迎接你们。你们只要这样说:我参加了库尔斯克战役,我保卫过北岭高地!他们一定会回答:好一个勇士!”
他将握着作训帽的右手高高举起,向下一劈。旁边的塔露拉利索地拔出长剑立在胸前行持剑礼。
“乌拉!”
“乌!拉!”
“乌——拉——!”
最终的欢呼回荡许久才平息下来,紧接着,《国际歌》那加速后显得雄浑明快的旋律,在战场上回荡起来。
**
简陋的检阅刚刚结束,两人刚刚离开指战员们的视线。踢踢踏踏的马蹄声逐渐接近,别尔康斯基的声音从康曼德身后传来:“‘一将功成万骨枯’,炎国话是这么说的吧?”
康曼德皱着眉头瞟了他一眼,针锋相对:“您是什么意思呢?”
别尔康斯基平和地回答:“胜利的荣光当然属于您了。不过我希望您能认识到这种荣耀还连带着一些沉重的东西,要在身上戴着荣誉时,也会顺带背上这些东西。”
康曼德回过身,看着骑在驮兽上居高临下的骑兵团长:这人胸前挨了一刀,连大衣带外套都被劈开露出大团棉花;望远镜和手枪套的带子都被切开,不知道掉在哪里。虽然他自己运气好只受了个皮外伤,但最让人难过的是,这一刀是他的亲人砍的。
算了,让着他一点吧。
“是吗?我知道了。那您怎么样了?”
“我的骑兵要跟着你们的……哦,坦克,去追击溃军扩大战果了。”别尔康斯基回答。
“我是说……”康曼德话说到一半,又闭嘴了,只是看着别尔康斯基。但这就够骑兵团长明白意思了。别尔康斯基看了看康曼德,露出复杂的表情说:“至少还活着。”
康曼德深深地吸了口气,话锋一转:“好,安德烈·别尔康斯基,现在我们都知道现实有多残酷了。‘一将功成万骨枯’,说得没错。可荣誉、功绩——对这些只想活着的冻原人而言,这玩意有什么意义吗?我们的战士直接身处这样的地狱里,可他们战斗得那么英勇、那么顽强、那么坚定不移,总不会是为了我个人或是他们自己胸前能挂上金属制的小圆片。”
别尔康斯基撇撇嘴:康曼德总是这样,绝对不把说话的主动权留给别人;而且时常反将一军,迫使人们为了应对他的问话思考起来。
而谈话对象一旦思考起来,这个政委就完成了大半任务。
别尔康斯基回过头,看着已经泛起淡蓝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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