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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那些妇人说:“不要劝阻我。我会找到我的女儿——向她表达我的谢意。”她们显得很有自信:“她不会伤害我。”她们道:我们的母亲,她有世上最纯洁的心。
居民迷惑了:究竟是母亲还是女儿?如循环之水,衔尾之蛇,这周而复始的生命轮回使他们无言反驳。最终,这十个妇人还是从五个方向,各自上了山。她们带着礼物,像是车马琳琅的朝圣者。贵族带了布匹,裁缝带着针线,战士持着宝剑,工匠拿着锤钉,商人带了鞋子,教士揣着纸笔,仆人端着餐具,农民背着粮食,屠户拉着牛羊,一无所有者带上虔诚的心——十个刚生产的妇女,成了‘迷宫山’近百年来头一批挑战者。
她们会死的。居民们得出结论:她们再不会回来了。经日的狂欢就此结束,居民带着各自无从安放的心思回到家里,将自己安置在睡眠中,囫囵愿此事过去。
再怎么说,这不是他们的错,不是吗?
一月余后,妇女们回来了。洁净,平和,显疲惫而心满意足,唯有眼角泪痕,言说一二损伤;依依不舍之情残留妇人脸上。
“我们看到了那孩子。”她们道。“我为她缝了衣服。”裁缝道。“我替她梳了头发。”仆人道。“我带了羊羔给她,但她将它们尽数放生。”屠户说。“我给她打造了木屋,能给她遮风避雨。”工匠道。“我用藤蔓给她编织了草鞋。”商人道。“我替她穿上了衣裳。”那贵族道:“她如同梦一般美妙。”
“我写下了月亮中的传言。”教士说。她们个个言语澎湃,众人无能打断,只看她们各寻马匹,恍惚决绝,面带泪水而笑容满面地离开。
“等等啊!”居民们伸手:“好歹说说,你们是怎样穿过这‘迷宫山’的?”
他们从未知道。这些女人,许多年被认为不过是发了癔病的疯子,从未真正进入其中过,离开时告诉他们:她们不知道来路,或者去路。她们的女儿指引着路,使她们在‘瞒雅’的山顶见到了那女人。是的,她们道——她们所生的不是一个婴孩,而是一个柔软的女人。一个人生出头,一个人生出手,一个人生出腿,一个人生腹部。十母所生,终成一女。
“别去找她!”教士离开时说:“你们见不到她!”她打了个哆嗦:“她是个了不得人物的女儿——十五年后,她的父亲会来寻她!”
她哭着离开了;她留下的纸上,写着让人看不懂的话。她哭道:“可怜的女儿!”
这些女人再也没回来过。同年,有山民上山探路,终日不返,后被发现昏迷在出山口。同去接的人往林中看去,依稀可见一白色的影子,幽幽地望着她。胆大的,走近去看,却被一声咆哮惊退。“老虎呀!”众居民扛起那昏迷的人,忙不迭地跑了;又是数年,一猎户上山,言说见到了一年轻女人,她:带着一只虎,一只熊,肩上飞舞只尾羽极鲜艳的极乐之鸟,显年轻而轻盈,不似真人。那猎户言说他隔林同这女人相望,见她微笑。
她有双绿色的眼睛。
十年,见她的人多了。居民称这女孩为,‘厄文’——十。又或者,‘灵’。第十灵。她从未出过这‘迷宫山’,而这林域得到‘龙牢’这称号,又是许多年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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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五月的清晨,两只巨龙来的时候,居民说:“前夜晚上不曾感到任何事物坠落。”
暴风天,众人都睡得很早,若曾有何物,她们道——那也是同水一般轻盈之物。那两个巨龙,因心焦疲倦,难掩面上的鳞片,其中一个还怀了孕。“这山体之后有什么?”她问。众人被召集在‘辉伊文’山的北面,天空明朗,她指着这座山。她的口音和语调都显十分古怪,似不常开口说话,后日居民得知她便是那夜晴时她们得越过荒漠所见,卧石而眠的巨龙,显十分惊愕而不惯,因为那巨龙之影如此庞大,而这女人身材娇小。
“没人知道。”居民回答,对于那问题:“这是‘迷宫山’,大人。我们祖辈都没有能穿过这山,到其中去的。”
二龙对视;那高个女人显更气定神闲些,然面有倦色。她们避开人群,在路边商议了片刻。
“他若安然无恙,此时应该已出现了。”蒂沃阿皱眉:“恐是伤重不醒。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高个女人摇头。“但情形如此,孛林恐是比我想象中更不太平了。”维斯塔利亚端详这座山体。
“我化龙入内查看一番,你便在这等待罢,蒂沃阿。”她柔声道:“莫伤了孩子。”
不时,龙影又腾空而起,居民赞叹,出屋来看。这是个偏僻地儿,不管是十年前,二十年前还是几百年前的名事都如同传说,这恐是她们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人在眼前变成龙。有些孩子见了那模样就哭了——他们以为那个高挑的女人死了。蒂沃阿进屋休息,感胃部恶心,她正手捂额头思索此事,忽见一猎户模样的男人,脸无惧色或惊奇,只有一种感慨和恍惚,对着维斯塔利亚曾站方向出神。
“厄文?”他道。蒂沃阿起身到他身边。“您刚刚说了什么?”她伸手。那男人弹开了,似从梦中醒来。“我什么也不知道。”他猛然说,重复数遍:“我不知道。”之后推搡人群离开。蒂沃阿抬腿欲追上他,然有身孕的确不便,先前化龙赶来又消耗太大,只能暂且作罢,静坐观察。
维斯塔利亚去了近三个小时,回来时先前所穿的长袍已遍布土黄深青的污泥,绾发俱散,神情近乎狼狈,对她来说着实不常见。蒂沃阿记得便是在二十五年前的‘燃湖’之战,她穿着被火烧一半的白袍回到堡垒时,也是姿态优雅,显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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