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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神在她身后,也跟着起身,披上外衣,语气朦胧道,“等雪停了再走吧。”
月楼原本跑到窗边看窗外的银杏,这会儿听到神的话,像是发现了什么值得惊奇的事情一样转过头来,问:“先生,你舍不得我呀?”
神睁开眼,无奈地看着她。
可不是舍不得吗?月楼笑祂,反正这雪也是神控制的,想停就停,想下就下。
两人用过朝食,雪还是停住了。月楼暗暗地想:先生终究还是心疼我的嘛。因为雪太厚,路就不好走了。
满宫的雪白里,只有银杏叶还是金灿灿的,月楼伸出手,接住了一枚银杏叶。
神伸出手,拂去了她肩膀上的叶子,说:“走吧,马车在外面等着。”
秦燕也来了,她说过要来送月楼的。月楼跟她打了声招呼,可能是因为秦燕在,神没有多说什么,祂牵起月楼的手,带着她,慢慢往宫门走去。
朝阳从天边露出脑袋,秦燕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神什么也没有跟她说,只含糊地暗示了她一些事情,回去之后,秦燕大病了一场,最近才好了一些。
今日进宫来,她发现宫里又多出了一些面生的宫人——前几日也有,但还没有那么多。而且这些宫人的眉目很浅淡,不像是雪域里眉目高深的西京人,反而像是……南方的龙元人。
在路过一处聚集的宫人面前时,秦燕往前走出几步,突然感觉身后有一撮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她猛地回头,与那些静静地站在路边,如同沉默的鬼影般凝望着他们背影的奇怪宫人对上了视线。
秦燕的心猛地一跳,她偷偷看了一眼神,神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异常,她也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却又像是隔雾看花,瞧不分明,也不敢和任何人说,只有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
秦燕看着前方两个人的背影,神明牵着月楼的手,他们小声地说着什么,低声笑着,在朝阳下缓缓走向宫门,一切如寻常一般,他们就这样牵着手……一起走向了神明的末路。
……
马车停在宫门外,月楼跳上马车,跟神和秦燕告别。
“我走啦!”她跟秦燕拥抱了一下,“我会记得给你们带礼物的!”
秦燕摸了摸她的头,用力压下了心里的不详感,说:“不必带什么礼物,你回来就好。”
月楼又抱了她一下,转头看向神。
神也在看着她,眼神温柔。
月楼张开双臂,道:“先生,抱一下!”
神便走上前来,抱住了月楼。原本只是片刻的拥抱,可月楼想放开祂的时候,却突然发现祂很用力地抱住了自己,月楼挣脱不开。
“怎么了,先生?”月楼又开玩笑道,“舍不得我呀?别担心,我一定经常回来看你。”
神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祂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我想了一下……”
“什么?”
“昨天的那个愿望。”神低声说,祂慢慢低下头,把嘴唇贴在月楼的耳朵上,说话之间的热气吹进了月楼的耳朵里,“昨天的那个愿望,只是说着玩的。”
月楼先是惊愕,又是茫然:“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只是我随口说说的。”神匆匆地说,“你不用放在心上。”祂的语气很急促,似乎生怕自己反悔。
“你在开玩笑吗?”月楼不明所以,又有点生气地质问,“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喜不喜欢我,只管说就是了!”
神久久不言,只是更用力地抱紧了她,半晌,他轻声道:“……只是觉得路途遥远,如果你反悔,不必顾忌什么。”
“随时都能回来,哪里就远了。”月楼道,“舍不得我就直说嘛,老古板!”
“……对。”神莫名地笑起来,“就是舍不得你,说些胡话罢了。”
祂放开了月楼,两人拉开了些距离,和煦的阳光落在月楼的脸上,他借着那阳光,仔细地看着她,一直看到月楼都不好意思,遮住脸,问:“看我做什么?”
神拉开她的手,摸了摸她的脸,在月楼看来,祂的神情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月楼便道:“舍不得我,那我明天再走?”
“……不,还是今天走吧。”神说,“明天就要下雪了。”
月楼知道祂能控制风雪,只当祂在嘴硬,转身跳上马车,隔着帘子对神挥挥手,大声让车夫驾起马车:“那我走了!”
神也笑着对她挥手,祂静静地看着她,在日光下似乎站成了一座永恒的神像。
车轮咕噜噜地在车道上滚动起来,就这样走了几步,神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一样,几步冲上来,抓住马车的窗,大声问道:“……封月!”
“先生?!”月楼吓了一跳,祂在跟着缓缓启动的马车奔跑,祂的衣袍和长发都在身后飞舞,月楼从没有见过祂这样狼狈的样子。
“你也会舍不得我吗?”神说,“你真的很想离开西京吗?”
“那当然!”月楼也大声地回答他,“先生,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呀。怎么搞得好像……”好像生离死别一样。
神慢慢停住了脚。祂站住了,看着马车慢慢远去。
天彻底亮了起来,叶片上的露水被蒸发得干干净净,远方尚有更广阔的世界等着她。
站在祂身后的秦燕走上前来,把手里的东西给了神:“大人……”
神低头一瞧,只见秦燕的手掌心,躺着一块简陋的,刻字刻得歪歪扭扭的木牌,上面写着“风雨免朝”四个字。
神摇了摇头。祂凝视着远方,半晌,轻轻地,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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