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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朝露又被母亲硬生生按回了妆奁凳前,听她泣诉道:
“阿母命苦,十四岁沦为戴罪之身,去国离乡,来到这腥膻之地嫁给你父王,如今又被迫二嫁你叔父。我一汉人,在这西域异族立足,何其不易?那佛子当众斥王上杀兄娶嫂,阿母也为千夫所指,被骂为不伦,更是连大门都不敢出,何至于此啊!”
“如今你叔父视他为眼中钉,我们母女俩日子哪会好过?你叔父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方才阿母真是怕呀,怕他一冲动就要杀了你了,我的心肝肉啊……”
朝露心中既是厌烦又是惊恐,咽喉像是被一只手扼住了一般窒涩不已。
前世,母亲也如此劝过她,她当时唯唯诺诺,乖乖照做,怎么就没有听出话中之意?
生她养她的母亲,畏惧人言,不堪谴责,也要用她这身皮囊,堵住悠悠众口,求得那新王庇护。
洛须靡是威逼,是利诱;她的母亲,更是四两拨千斤,那朱唇所吐之言,字字句句,像是细细密密的针似的,一根根扎在她身上。
母亲一手拢着她的一绺发辫盘成髻,另一只手握着一支血红的宝石簪子,在她手中华光流转。
正是朝露前日握在手中,想要刺破脸的那一支。
尖利的簪头将她盘起的发髻一下子刺穿,将方才如云如水的青丝一把牢牢固定在头顶。
朝露想要逃,双肩却被手肘牢牢按住,望着铜镜里的美人妆发既成。
“为何这几日都未有得手?他不肯要你吗?”
朝露垂眸不去看铜镜里令人惧怕的美人,指甲几欲攥破掌心,道:
“他佛心坚定,是不会区区女色破戒的。阿母,你不必白费心思了。”
铜镜里的母亲冷笑一声,灵巧的手指将她鬓边的碎发勾去耳后:
“色授魂与。女子以色授之,男子才会神魂颠倒。你还是处子,许是不懂其中门道,我召个人来教你。”
“阿母!……”
朝露惊起,大门再度紧闭,门外传来母亲重重的叹息声:
“好好学,我去求王上,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多时,一个体态丰腴的碧罗裙女子被带了进来。半老徐娘,细眉挑目,口脂嫣红,鬓边散出一缕碎发,脂粉无不是勾栏曲水的风尘之气。
朝露认得此人,和秋叶她们喝酒时见过的。
不是舞姬,是仙乐阁的妓。
她扭着身子走来的时候,朝露后退一步,发觉声音竟有几分颤抖:
“你敢?……”
那女子拂了拂碎发,眼睛眯成一道缝,皮笑肉不笑道:
“奴家奉命调教,没有什么使不得的。你阿母可说了,何时学好了,殿下才能出这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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