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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是她什么人,敢为她擅作婚配?”
耳边传来洛襄沉定的声音,一口极为流利的汉话,语气是她从未见过的重:
“我听闻汉人嫁娶,讲究门当户对,三书六礼。敢问阁下何门何姓?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竟在此无人之地,乘人之危,强迫王女议亲?”
朝露感到假山那头的李曜沉默了片刻,声音又低又沉,缓缓道:
“原是佛子。我竟不知,身为佛子,也有尘缘未了,妄想为人嫁娶?”
面其冷讽,洛襄神色不疾不徐,道:
“还请阁下将王女金簪交还。来日王女出嫁,此物不可为凭证,留于他人手中,为人话柄。”
“她要出嫁?嫁给谁,嫁给你么?”那头嗤笑一声,“若我不还,你当如何?”
“若阁下乃良配,自当光明正大,现身一见,退还金簪,再议后事。”洛襄重复了一遍,冷冷道,“若非心中有鬼,何必一直避而不见?”
又是一阵死寂。朝露心若擂鼓,感到了假山那一头熟悉的威压,她担心地晃了晃洛襄的怀袖,拽着他后退几步。
李曜手里还有凶器,她怕他困兽犹斗。
可李曜始终没有露面。他的身姿没在了假山的暗处,只能看到一道颀长的影子,斜斜投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之上。
“今日作罢,这桩亲事,我来日必要再来计较。”语罢,枝叶仍在晃动,假山背后,已空无一人。
她这才发现,假山周围,湖对岸,已密密麻麻布满了火杖,遥遥望去,应是王庭守卫。
佛子无论去哪,洛须靡自是要派人跟紧了他,唯恐他在王庭生乱。见了如此阵仗,李曜身单力薄,自是不敢再纠缠,怕泄露了身份。
朝露轻舒一口气,却见洛襄侧过身,眼眸不自然地下垂。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她看到自己的手竟搂着他。
方才实在太过紧张,她竟不自觉地环住他的大臂,紧紧拢在身前,与肌肤相贴,连他声声跳动的脉搏都清晰可闻。
他却始终没有动,任由她这般抱着,直至手臂僵直。
“别怕。人走了。”他察觉到了她的惊恐。声音温柔,语带关切,在她听来,却像是一根羽毛挠了挠耳垂,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朝露慌忙松开了手。可烫意却从与他相触的双手漫散开去,全身上下都发起热来。
身间消停了一会儿的热流又再次涌动。秘药药性未散,她被李曜这一惊一吓,反而气血上涌,身体里各处像是起了火,五脏六腑越烧越旺,比起初的时候更为难耐。
意识开始模糊起来,眼中似有漫天繁星在纷扰缭乱,耳边似有野蜂嗡嗡鸣叫。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却碰到一块坚硬结实的胸膛。
纤纤素手摸索着,随意挑起了男人项上那串琉璃念珠,一圈一圈地勾在自己皓白的腕上。琉璃珠子带着丝丝凉意,舒服极了,可经由手心传上来就淡了,怎么都解不了心底的热和渴。
她眼波流转,意识迷乱,未经思索,干脆将侧脸贴在了几颗珠子上,漫无目的地蹭着。俄而,越来越觉得不够,便又勾过来一段,缠绕在自己滚烫的颈子上。
绷紧的珠绳一收缩,她不由自主被推向前面,撞上了念珠另一端的男人身上,娇柔的唇触碰到了男人的喉结。
朝露眼帘迷濛,像是起了一层薄雾,看着那圆骨上下一滚,像是一颗更大的琉璃珠,耸动间煞是诱人。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不明就里地凑上去,轻轻含住了珠子。
“啪嗒”一声。缠紧多时的琉璃念珠似是被什么人扯去,如裂弦崩断。
一颗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掉落在地,四散而去,一发不可收拾。
作者有话要说:
琉璃念珠:这个家不能没有我【得意脸
李曜我其实也很喜欢,也可以磕,和佛子的修罗场很多。
朝露不是第一回尝到这天竺秘药的滋味。
上辈子,她随着洛襄一道饮了这秘酒,醉生梦死了一回。
前世王宴的那一夜,佛子为洛须靡所暗害,当日暂时口不能言,由他座下僧人代为对战西域番僧的辩经。
不料那僧人以大乘佛法相辩,却不敌有备而来的番僧。他败下阵来,羞愧不堪,意欲以自身替佛子破戒,然后自尽。
有几位来自西域佛国高昌和莎车的使臣看不下去,呵斥道:
“辩论总有输赢,佛门也有戒律清规,怎可强迫佛众弟子饮酒破戒?”
几国之间,时有征战,本来就隶属不同阵营,见乌兹投靠大梁心存不满,纷纷借此挑拨离间。双方剑拔弩张,相持之际,眼看就要爆发更大冲突。
“大乘之法,在于以己渡人,舍身利彼。”洛襄敛衣正容,面向大殿,声色肃然,他举起酒盏,一饮而尽后道,“以我一人,止战停戈。”
他将空荡的酒盏轻掷于地,闭上眼,复又诵道:
“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办,不受后有。”
此言一出,满堂僧众齐齐跪伏于地,哀鸿遍地,恸泣一片,甚至有沙弥比丘哭到昏死过去。
朝露后来才知,此句为《阿汉经》中佛陀超脱生死,涅槃成道前的誓言。
佛子饮酒破戒之后,在那一刻萌生了弃世之心。
而后,他被洛须靡关在佛殿。
是夜,朝露被侍官唤起来沐浴更衣,像是什么精心打扮的礼物,被赶着往佛殿送去。
因是方被热汽熏蒸,朝露面若桃花三两粉,骨酥身软娇无力。她小步慢慢,穿过层层庄严的经幡,看到佛子盘腿跏趺,端正地坐在那间促狭禅室的罗汉榻上禅定,正低声诵念清心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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