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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她能分辨。
及笄之前,朝露远离皇宫,在城外的永宁寺长大。
说是带发修行,为民祈福,不如说是幽禁。
她的身份特殊,作为前太子唯一的女儿,那一场宫变后,父母和所有哥哥都不见了。那位新登基的皇叔为显仁德宽厚,唯独将她留了下来。
钦天监却给她批了凶命,便从此奉皇命在深山里的永宁寺修行。
新帝不计前嫌,将她视作亲女,赐她公主的名号“永宁”。乃永年寺之“永宁”,其宁惟永。
朝露自幼患有眼疾,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可她又实在惧怕黑暗,只能循着光走。
只因,黑夜里,会有梦魇。梦魇里,有宫变那日的尸山血海,有她听到却看不见的亲人在惨叫。
于是,她养成了夜游的习惯,去到寺里那处燃满长明灯的禅室。在烛火的包围下,她觉得很安心。
就是在那间禅室里,她遇到了他。
年轻的僧人守着禅室,正在花梨木的案前被师父罚抄经书,与这满室烛火一同彻夜不眠。
即便长明灯下,亮如白昼,那也只是一道又瘦又高的剪影。她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闻到他身上清浅的旃檀香息。
那是一种比光亮更加深刻的感觉,好似有一股清泉在四肢百骸里流动,与她周身的血脉交织在一起。
僧人立在华光里,他看到了误入禁地的她,下了逐客令。他的声色清越,严厉冷肃,像是冬日湖上的冰面。即便她看不到神容,都能感受到彻骨的寒意,迫人的威仪。
朝露素来胆怯,谨小慎微,自知擅闯禅室是违反了寺规,悻悻离开。
可之后的每一夜,她便提前一个时辰,在僧人来之前躲在长明灯座群中。他没有发现她偷来,就不会赶她走。
闻着那缕浅浅的檀香,被温柔的光亮环绕,她透过朦胧的眼帘,一直偷偷凝望着那道修长的侧影。
光线勾勒他的轮廓,挺拔的身影散着难以描摹的浮光。
她看着看着,莫名觉得心安,直至渐渐沉睡。
自此,朝露可一夜一夜都有好眠。
直到有一夜,烛火飞起的火星子烧到她的裙摆。她感到肌肤灼烧的痛感,却又什么都看不见,惊惧之下,只能挥舞着手臂。
只觉得灯火越来越刺眼,光晕越来越庞大,周遭越来越炎热。
一刹那,烟气焦味混杂的鼻端,嗅到了一丝淡然的檀香。下一瞬,一双遒劲有力的手将她扶起,袖口蒙上她的头,抱离了禅室。
檀香浓烈了些许,那个怀抱沉稳而温暖,心跳声如同烧灼一般,像是可以烫到她依偎的侧脸。
身后,整座禅室轰然坍塌,为大火所掩埋。
是她惊吓中无意中撞倒了一片长明灯,火苗沿着经幡窜上了梁顶,将禅室烧毁。
她是宫里来修行的公主,在寺中金尊玉贵,无人会责罚她。
可禅室大火,看守不力,他的师父罚了他二十杖责。
行刑的僧人举着刑杖叹息,说他看见着火,也不先跑,反倒往里冲,现在满背烧伤也不知道往哪里下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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