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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撮人身处顶层,还有大部分在中间挤挤搡搡,而绝大多数都游走在最底层。
对且惠来说,身处底层不是最可怕的,只要人们对此浑然未觉。
可怕的是像她这样,十岁之前都待在金字塔尖,过惯了大把撒钞票的日子,一夜之间坠落到了谷底。
要是一直待着也就罢了,十年八年的,也断了念想。
偏她偶尔又能搭梯子去到山顶,却也要在半夜换上灰扑扑的围裙,重新坐到锅炉边捡豌豆。
这样不上不下,或者说这样上上下下的,最不好受。
但那是幼圆的好意,且惠拒绝不了,她不忍伤了她的心,更不愿意她从此多心。
她好像天生就不大会拒绝人。尤其是亲近的人。
黎叔把她的行李提上车,“丫头,你就这么一点东西啊?”
“是的呀,身边就带了这一点,”且惠坐上去,“省得搬来搬去的麻烦。”
报社大院在宣武门那边,从酒店开车过去起码是一个半小时,足够且惠在车上做完三套雅思听力题目的。
小时候对距离没什么概念,加上有车子接送,且惠并不觉得京市有多大。
在江城生活了九年,她再回来,经常被天远地远的路程吓住。
在京市,一个小时之内能到的地方,那还算是近的呢。
到的时候已近中午,火辣的日头晒得且惠眼晕,她打着伞下了车。
黎叔还在后头交代保安,说老社长的那座小院儿,以后就由钟小姐住着了,麻烦多关照。
保安接了他的烟,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堆起来,说没问题。
里头难进车,黎叔帮着且惠把行李箱搬到门口。
这里墙矮屋阔,两层高,是当年很流行的苏式建筑,经年的松影草影连成了片,院内此起彼伏的绿荫,烈日晒在半旧红墙的爬山虎上,热意瞬间被驱散了大半。
石阶上生出浅淡的苔纹痕,且惠站上去,低头看了很久。
再仰起脖子时,她问:“黎叔,楼上以前住着谁啊?”
黎叔想了想,“好像是老主编姚梦吧,我看姚家的亲戚来过。”
且惠怪道:“主编和社长一栋楼啊,厉害的。”
黎叔笑她不知道里面的门道。
他说:“厉害的不是她,是她丈夫。不过她也有点手腕子的,年轻时,王社长见面也要让她三分。”
“她丈夫谁啊?”
“沈忠常。”
沉闷又漫长的暑热天里,且惠扇风的手背顿了一下,居然真是沈宗良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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