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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在一瞬间,车就猛地被老牛往前扯,昭昭往后跌进干草堆中。
她闻到了潮朽的草木味和风中浓成漆的血腥味,那个枯立在雨中独臂身影一点点变小,像一滴黑色的墨迹般被六把刀抹灭,猩红四溢。
一时天地寂静,昭昭听不见任何声音,仿佛与人间有了隔离。即使眼睁睁地看着那群黑衣刺客正在急逼近,也感受不到半点恐惧。
直到那头老牛拉着车转了个弯,她的头撞在棚木上,才似回魂般全身颤结冰。
六个刺客在雨中疾驰,像黑蛇般紧紧咬在身后。
昭昭从车棚往前挤到车辕,座上的鞭子已经冰冷,没留下半点老汉的余温。昭昭像握住稻草一样握紧它,不舍得太重地抽着老牛屁股:“往东跑!”
老牛急得哞哞两声,它仿佛比昭昭还怕死,一个斜刺就转过了街角进了大道。
没有人。没有人。街上只有白茫茫的雨雾,连个鬼影都见不着。
昭昭打量着四周的街景,认出这是云州最僻静的一处坊市。
这几日连连大雨,百姓都收了摊子窝在家里,冷清得连巡逻的兵都懒得来。
“救命啊!”昭昭既惊且惧地大喊,风裹着咸湿的雨钻进她嘴里,“救命啊!!!”
她的求救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四处碰壁,没有任何回应,偶有几户人家听见,便赶紧合上了门窗。
昭昭不死心地继续喊,终于,雨雾中隐隐约约现出一队人马,是一队巡逻的官兵。
没等牛车靠近,他们便远远高声喝道:“何人在道中疾驰!”
昭昭拉不住老牛,牛直冲冲地闯进兵堆,一名小卒眼疾手快,拔刀杀进了牛的心。
砰的一声,天旋地转。昭昭从车棚中摔出来,浑身骨头都似碎了一般。
她顶着疼痛和脸上的雨水隙开眼,见面前十几个官兵都拔出了锃亮的腰刀,齐齐地看向不远处如幽魂般的六个刺客。
官兵头子冷声说:“内城禁刀剑。”
为的刺客不语,抬起了手中的刀,直直地指向他。
“狂妄!”
风声鹤唳,两人同时踏步上前。一滴雨从高檐坠下,还没落地就被两把刀同时斩碎。
这是两边头目的对决,既分高下也决生死。官兵们不以数量仗势欺人,刺客们也懒得使出鬼蜮伎俩,两方一起旁观,终究是官兵这边的人忍不住惊慌道:“老大!”
雨声疾疾,月亮恰好在此时升起。只见那官兵头子僵立在雨中,整个人如一具木雕般死寂。而那个刺客立于他身后,借雨水洗去了刀上的血,懒懒地将刀收回鞘中。
刺客道:“你本不必死。”她声音冷冷的,语调平得像是不起波澜的幽潭。
官兵头子的唇颤了颤,却再也不出一个音,他的喉咙已经被割断,腥咸的风往他身体里钻。
下一瞬,他和他的刀一起倒地。
“杀了她!”
剩下的十几个官兵眼中怒红,持刀冲向了上去。他们的身手虽算不上一等一,但本该能凭人数和刺客打个平手,谁晓得六个刺客如流水破竹般将他们砍杀,土鸡瓦狗,瞬间被踏碎。
在他们最后一个人倒下去前,昭昭已经跑出老远。
她听见自己骨头咯吱咯吱的摩擦声,却感觉不到一星半点的疼,闷着头拼命地跑,像头在林中被围猎的小鹿。
砰的一声,前面不远处的一棵树猛然倒地,横在路中央。
昭昭后颈瞬间寒毛耸立,她回过头,见身后站着的正是那个女刺客。
女刺客的脸被隐在雨帽下,只能看见她秀气的下半脸和飞扬的几缕丝,她的唇轻启:“又见面了,小姑娘。”
逃无可逃,昭昭忍住后退的冲动,反问道:“我何时见过你?”
“来云州的路上,湖边,树下,你赶走了一条蛇。”女人简单答。
回忆中的迷雾被驱散,昭昭冷笑着说:“因为我交错了朋友,就杀我?”
“凡事都有代价。”女人将绽着寒光的刀尖指向昭昭,懒得再废话:“谁让你这么倒霉呢。”
女人的刀劈开雨幕,直直向昭昭砍来。
破风声就在耳边,血腥味冲到鼻间,昭昭闭上眼等待死亡,却听身前乍响起刀剑相撞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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