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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尘缨抬起脸,眼睛望向宴玦,神色定定:“出事了?”
宴玦一愣,他记得重尘缨不想参与政事,可又想拉他一起,便随便胡诌了个借口,但谁知道他起眼便能看得这么透。索性便也不瞒了,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重尘缨哼了一声,有些不满:“伤才刚好就要出门,能不是为了公事?”他把脑袋凑进宴玦颈间,混不乐意地挤了挤。
半晌,又把脸抬了起来。
“宴宴,不用这么试探我。”重尘缨捧着他的脸,让他的眼睛完完全全地框住自己,“只要是你想要的,我能做的都会做到。”
疑神
“曲觞楼死了人,疑似妖族所为,这是案卷,你看看。”宴玦把书简摊开,自己依然坐在重尘缨腿上,因为贴着暖和,没有动。
重尘缨从后面抱他,越过肩膀看案卷:“才一条人命,怎么还需要你亲自查?”
“曲觞楼是太子名下的产业,如今他和九皇子争锋正盛,更是涉及妖族,便少不得有心人借题发挥,有我这个中间人负责,谁都能安心。”
重尘缨没说话,鼻尖哼出一声闷笑,呼在了宴玦颈边。
宴玦侧过脸,眼睛淡了起来:“你觉得这事儿很有意思?”
“当然有意思,”重尘缨勾起唇,话中讥诮,语带兴奋,“布衣百姓都能为了一口饭食有恨妒之心,更何况是皇权贵族。可一个人能闹出什么风浪,人杀我我杀人的血腥震撼得在他们赌徒手里才能玩得精彩,玩得酣畅,这样的戏码可百看不腻。”
宴玦垂着视线,心里无端挤了截麻线,剪不断理还乱,有些发闷。
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段话,的确有道理,却也荒唐无比。可饶是自己这种天性寡泊的人,也知道无数人命堆积的厮杀和终局不该被当做戏台玩笑。
但重尘缨压根不在乎这些,不在乎人命,不在乎道德。
他会留在这里,仅仅只是因为对自己有着那么点兴趣。
在某种根源观念上的隔阂和鸿沟,让他觉得两人之间始终隔了一堵无形的墙。而这堵墙飘摇不定,甚至极有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膨胀、充塞,然后摧毁一切。
摧毁凭空建立起来、本就脆弱的信任根基。
宴玦沉默着,忽然支起身,要从重尘缨身上挪开,坐到旁边去。
重尘缨眉头一皱,拽住他的胳膊,把人拉回来,下巴杵在肩膀上,轻声问道:“怎么了?”
他看见宴玦面无表情的脸,心头一慌,不由便抿了抿嘴唇,胳膊也把人箍紧,声音无端有些虚:“你,要是不想听这些,我日后便不说了。”
“没什么”宴玦摇了摇头,避开不去看他的眼睛,只淡声应道,“你有你的想法,我尊重你。”
可重尘缨却觉得那声音极端冷漠,那张脸也极端遥远。
看得见,却摸不着,像水上的落叶一样,挨着指尖赐下短暂的亲近,然后再次飘走。
明明就坐在自己怀里,绑在自己手臂里,却一点也不觉得温暖。
可他想要那种温暖,便哽了喉咙,胳膊上也使全了力道,攒着劲儿勒人。
手臂死亘在腰上,背后也热得吓人,宴玦几乎被他捆得喘不过气,指尖扒在他胳膊上,急声说道:“松开”
重尘缨如梦初醒,恍惚间撤了手臂,以为宴玦要走,但是那个人没有。
宴玦侧过脸,瞳光晦暗间,只是温吞又缓慢地瞧着他,没从怀里出来。
他牵住重尘缨的一只手,视线又落回案上,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接上了之前的话头:“吸人血的妖类,你有什么头绪吗?”
重尘缨吸了口气,五指反扣住宴玦,顺着他说了下去:“蝰在域内的时候,身边曾跟着血虫、蝙蝠之类的腌臜,再之外,常见的也就狼妖和蝎精了。”
-
封印重塑,威胁不再,黑夜里涌动又生,敲锣打鼓地热闹起来。
曲觞楼地处城中心,品雅乐,赏醉舞,吞花卧酒,清倌助兴,乃是名副其实的金玉其质,高山流水。
哪怕前一日才死了人。
作乐之地人多眼杂,免不得遇上熟人,宴玦把自己和重尘缨都易了容,稍微改动了眉骨和眼型,和原来相似,却平淡不少,叫人认不出来到底是谁。
宴玦像从前每一次那样,三倍银钱免约现订厢房,挑酒,摘曲,章程熟练的让重尘缨心口一紧。
本就是常年混迹风月的人,颇有股回了老家的散漫架势。
趁着乐伎还没进屋,重尘缨一把拉住宴玦的胳膊,两个人忽然停在厢房门口,叫走道上过路的散客都不禁侧目过来。
重尘缨压根不在乎,皱着眼睛,语气还有些冲:“你不准碰人家。”
宴玦扫了眼过路人古怪又惊奇的神色,觉得自己活像是来被捉奸的无状淫夫。
他没露出什么表情,反手把重尘缨拽进屋里,斜着眼睛,淡声道:“曲觞楼是清倌,卖艺不卖身。”
可重尘缨没被说服,那副无所空荡的表情简直就是他的死穴,随时都能惹起火来,什么都习惯往最坏处想。
眼睛狭成条缝,声音敛起来,把宴玦握在自己腕骨上的手给不怎么和善地甩开了:“这意思若是卖身,你就真打算假戏真做,舍身取义了?”
宴玦猛地怔住,眉头一皱,直直盯着他,语气发沉:“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想些什么,我是多不堪多随便,让你这样觉得我?”
那声音稍稍一重,重尘缨的思绪就自己牵回来,顿时哑了火。
他躲闪着视线,猛然发觉自己又说了混账话,便哽着嗓子,把脑袋垂下来,低低开口:“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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