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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轶和当时的不鸣谷谷主容霖出现在巫医村时,钧七已有八岁,他也独自在巫医村外过了近乎七年半人半兽的生活。
青轶清晰地记得,那天,容霖与巫医村村民一起外出寻找草药,但却直至深夜仍未归来,青轶同村民们一起打着火把去村外的密林中找寻,历经大半夜的搜索后,青轶才和村民们在密林深处见到了被绑成树干一样高高挂在枝头的长老和容霖。
村民们见到那样的情状,有人当时就气愤无比地道:“一定是那个小子……那个不是人也不是兽的小子!“
“……可他一月不就闹那么几次吗?这次又是为了什么?“这人语气带着几分迟疑,还有几分投鼠忌器。
青轶当时十分不解。
“还能为了什么?”先开口的那人显然正在气头上,“还不是为了那个妖——“
“你在胡说什么!“
在那人即将脱口而出那个“妖“字时,巫医村最年长的耆老舒昉及时喝止了他。
那人似乎意识到失言,立刻低下头,退到了人群后。
这时,忽然一阵狂风卷起,吹动密林深处树叶开始诡异作响,接着,不到片刻,在闪烁不定的火光和让人胆战心惊的气氛中,一句似幼虎的嘶鸣声猛然从人们头顶响起,“怕……人说?我偏要说!“
“……他来了!果然是他!“
“……恶童,他就是恶童……”
随着嘶鸣声在密林里不停回荡,人群中,有人惊恐,有人逃跑,也有人身子颤抖着早已不知所措。
青轶一律冷眼观之,并未开口。
直到青轶看到一个敏捷矫健的影子如旋风般忽然扑向某个村民,青轶双眼倏地眯起,等到他眨眼细看时,他震惊地发现那个村民鲜血淋漓的右眼竟已成了一个血窟窿!
青轶立刻调转目光寻找那个肇事的影子,却看到那个影子已经跃到了树枝顶端。
树下,嘈杂声和关切声在一剎那间全部涌向那个捂着右眼,倒地呼痛的村民,可青轶的目光却再也没有从那个像幼虎一样蹲在枝头的七岁小男孩身上移开。清幽疏冷的月光扫过小男孩黑白分明的双眼,只一瞬间,青轶被男孩眼中涌出的强烈的极富侵略性的野性所震住。
杂乱邋遢的长发,如野兽一样凶狠嗜血的表情,虽会说人语却只会用野兽嘶鸣的方法发出声音,一举一动也全如兽类,喜欢猛扑向猎物,平常以蹲或双手刨地行走……这就是青轶第一次见到的钧七。
在巫医村外,被密林野兽养大的兽人小孩。
当有人肆无忌惮地打量他时,他眼中立刻会升起浓浓的警惕,然后如野兽一样发出狩猎的低鸣。
那一晚,当青轶盯着他看时,他也那样做了。但是,钧七却没料到,青轶并不是那些没有反抗之力的村民。当他扑向青轶时,青轶转手之间就施出了一个结界,将他彻底罩住,然后将他交给了耆老舒昉。
那一晚,青轶记住了钧七那双如野兽一样躁动的眸子,但他那时却无意去探究钧七身上更多的故事。
容霖找到药草后,青轶便打算和容霖一起离开。
那已是青轶将钧七交给舒昉的十天后,青轶和容霖一起去向舒昉辞行,偶然间,两人听到村民说那晚巫医村将有一场赶兽仪式,青轶望文生义,以为这应该就是巫医村对钧七所做的处置。
虽然青轶注意到了村民对他说出这件事时,舒昉不满的眼神,但他仍然没有太在意。
真正让青轶改变了想法的是容霖的一句话,“我不知道那个孩子为什么一直生活在村外的密林中,但巫医村的赶兽仪式或许对他毫无作用。“
容霖说这话时,语气里有怅惘,有无奈,有不忍,也有无法完全解救众生的悲悯。
“是吗?“青轶淡淡回应了一句。
但其实容霖的话打动了青轶,让青轶想起了曾经只想行医救世的自己。因此,虽然当时他们已经离开了巫医村,但青轶还是立刻决定,同容霖一起回到村子,参加赶兽仪式。
那天晚上,在四面环火的高台上,由树干支起了巨大火架,幼小如同婴儿般的钧七被绳索紧紧捆绑着上面,可他的眸子却依然躁动如旧,偶尔眼睫眨动时,甚至流露出某种试图毁灭一切的疯狂。
这是青轶第二次见到钧七,仍然乖戾如野兽的钧七。
那时,青轶已预感到钧七绝不会乖乖配合巫医村进行所谓赶兽仪式,然而,他没料到最终的结局却是那样伤感、遗憾以及惨烈。
就如他也并不知道,真正的伤疤其实早在七年前就已被种下,如今,钧七所做的种种,源于一个孩子对母亲的濡慕以及想要找到母亲的渴望。
那双如同野兽的眸子里藏着的是,钧七对于母亲的深深依恋。
巫医村的人藏起了孟夷,而钧七渴望再见到孟夷,他与巫医村的一切冲突,都是因为这个再纯粹不过的缘由。
女妖孟夷
七年前,女妖孟夷将钧七从山神庙中带走后,便收敛性情,隐姓埋名,带着钧七住到了相州某个民风淳朴的小镇上。她将钧七当作生活的全部,每天双眼几乎一刻都离不开他,不过三个月,孟夷就收获了从未体验过的身为母亲的幸福。
然而,这份幸福却仅仅持续了三个月。
钧七生于初秋,三个月后,正是初冬。那是一个乌云低垂的日子,沉闷的空气在云间翻滚,酝酿了整整一日,却始终没落下一滴雨来,反倒是乌云越发放肆,早早就遮盖了天空,催人躲回温暖的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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