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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觉得无颜面对他,我试图抽出被他紧握住的手。可翁斐却反将我挣扎的双手箍得更牢,他直直的凝着我,目光却有些伤情。他寂落道,“你错了,逢春。因为你总是低估朕对你的感情,所以你宁肯去找太后和襄阳王的荫庇,想多一重保障。实话告诉你,当得知你并非王太后私生女的时候,朕确实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如果你真是他们的骨肉,那朕以后要是对他们有所动作,你夹在我们中间该怎么办?你会难过吗?你会恨朕吗?朕可以做到放弃仇恨吗?朕光是想到这样的场景都会觉得头疼。”
如果说之前愧疚将月亮咬了一个小小的缺口,那么现在,我心底的月亮已经被内疚之意啃噬得七七八八了。我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翁斐却接着道,“朕之前确实不懂,不懂你为什么不愿意全身心地相信朕,依赖朕。但是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朕慢慢理解了,反而更心疼你了。逢春,你还得朕第一次在踏雪湾遇到你时跟你说的话吗?世人大多眼浅,以为皇家子孙有荣华富贵,可百岁无忧,却不知围城内的黑风孽海,波诡险恶。儿时无上皇曾带着我去暹秋山狩猎,对我说,万丈崖壁上的秃鹰会将雏鹰推下高空,雏鹰只有拼命扑翅学会滑行才能活下来,否则粉身碎骨,难逃一死。从那时起,朕心中逐渐升起了一个关于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信念。你以为朕能稳坐帝位,真的只是仅凭运气吗?”?
第179章
“当然不是。”我急切地抬起脑袋,想告诉他我对他的能力有多么地认可。
“朕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句话奉为信条。活着,本身就该能者为王,这一点我跟你都是一样的。所以朕非但不会瞧不起你,反而欣赏你应权通变的本事。你瞧啊,连王学英这样的千年狐狸都能被你一个二十岁没出头的小姑娘耍得团团转,至今都还浑然不知,朕看着都觉得十分有趣,且佩服。虽然...朕也曾被蒙在鼓里,心痛了许久。”
我很是歉意地望着翁斐,许久后才忧闷道,“如果太后娘娘知道了,我的处境可就不容乐观了...”其实当我敢横着心从第一步开始走的时候,就没有害怕后悔过。但我明白,这个时候女人应该适当地向男人展露柔软和脆弱的一面...
“那就永远不要让她知道。”翁斐坚定地看着我,给予我力量,“有朕在,你不必再有这个担忧了,以后,只管心安理得就是。”
“皇上……所以芫梅是你派人动的手吗?”
翁斐点了点头,坐在正厅的太师椅上,并将我抱在他大腿上。他回想起芫梅临死前的那些话,感到一丝厌恶,冷冷道,“本来没打算要她命的,但朕,不允许有人威胁你。”
虽然话说开了,但我仍是心有余悸,“为皇上效力的人不愧是各中精锐,竟能探知到宁康宫内如此晦密的事情。”
翁斐怔了怔,轻轻笑了,这才慢慢解释道,“你可高估朕了。虽然朕一直相信掌握的消息越多越灵通,对自己越有利。但是宁康宫那边儿,太后但凡有事儿,那几个心腹亲信就自动围成一道墙,密不透风,可不是朕能轻易派人打入的。一般能进内殿伺候的,都是她信得过的人。朕安插的人手,也就在她宫闱边儿打打杂而已。”
“那方才臣妾问的时候,皇上为何点头默认...?”
“朕得知你不是太后的女儿这个消息,确实是因为宁康宫的眼线发挥了作用。但是最初误以为你是她女儿,却是从旁人嘴里知道的。”
“稍安毋躁。”翁斐见我疑惑不止,遂起身,牵着我乘上了马车。只是这次驱车之人,不再是来时的那个马夫,换成了暗卫青鹰。车子兜兜转转,从清净的宅园街道出发,经过喧嚣热闹的市井,约三五刻钟后,耳边才逐渐安静下来。
马车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沥漆铜门后。翁斐将我抱下马车,领着我进了门。外边儿的建筑看不出玄机,里边地下一层却别有洞天,关押着许多暗地里从昭狱迁移过来的囚犯。绕过几多铜墙铁壁的走道,翁斐倏地停下脚步,给我指了指远处的一间牢房。我遥遥望去,蓦然一惊,那间房里关押的不是别人,正是早该被处决上路的穆念双!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我低呼一声后,逐渐平静了,仔细一想,便什么都想通了。当初杜欢对我说要告假醒亲,可回来后待我的态度就开始摈斥疏远了。我心生窦疑,私下让刘巍去查她的行迹,分明没有回家,却是去了昭狱。而那两日昭狱里关押的正是因绑架太后而获罪的穆家母女。当时太后就替我分析说皇上大概是从她们口中知道了些什么。如今我站在这座阴寒逼人的地牢,终于印证了太后的猜测。
我丝丝入扣地回忆着那会儿刘巍传回来的信息,他确实是说杜欢走出昭狱没多久,有两具尸首被裹着白布抬去了室外的露天火化场,然后搬尸体的狱卒不小心摔了跟头,白布翻了一截,所以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了穆老太君的遗容……但另一具尸首呢?是不是被焚烧之前都始终没人觉察到是另有其人?如今回想,这个细节动作就仿佛是专人设计过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太后安心?让大家确认穆家母女已死?
翁斐道,“朕之所以留穆念双一命,是因为穆老太君临死前为了求朕赦除她女儿死罪,拿自己手上有价值的东西换取了穆念双活下去的机会。其中有一条便是告知朕,王太后与襄阳王的私生女究竟是谁。”
果然如此。我回过神来,追问道,“那,芫梅的事儿皇上你是怎么知道?”
“朕说了啊,朕的人虽然不能在太后跟前近身伺候,但苍蝇总是无孔不入的。那日你跟那宫女在寒波翠苑见面的时候,太后不是正派人抓她回宫吗?朕的眼线,便恰好混在搜捕的队伍中。你让花囍将那些奴才支走的时候,眼线多了个心眼就折了回来,撞见那宫女与你一前一后离开。”
“所以,芫梅才挨了几个板子就晕了过去,泼冷水也不醒,是因为皇上的人对她动了手脚?”
“其实朕那时候并不知你与那宫女为何会私下见面。听说她是偷了东西才会被抓,可她为什么在被抓之前会去找你呢?朕还没想明白太后就要对她动刑。朕担心会牵累你,所以才先命人想办法让她晕死过去。后来太后用膳的时候,朕去了趟宁康宫请安,并让线人趁此间隙去关押那宫女的刑房对她软硬兼施的套话,竟不想她如此贪生畏死,把所有知道的都交代了。”
听翁斐这么说,我后背险些冒出劫后余生的冷汗,真真是稍有不慎,我就已经坠入万劫不复之地了。翁斐接着道,“那宫女说你很早之前就给了她一个锦囊,让她在碗里做手脚,还说清理碗的时候发现里面残留血迹。于是朕便大胆判断.......”
我伸手堵住翁斐的一双薄唇,为自己辛苦周密谋划的伎俩被他轻易拆穿而难为情,“皇上,求你还是别说了……”
翁斐笑笑,牵着我的手往外走,我转身时目光一晃,留意到不远处还牢牢焊着一道铁门,那里面仿佛关押着更隐晦,更见不得光的人。
翁斐的目光也随我望去,看我好奇,便主动道,“里面关着的是呼兰若现在最忌惮的人。”
“匈厥叛党阏野唯一在世的血脉,阿什?”?
第180章
翁斐点点头,正欲迈开腿离开时,远处的穆念双听到了细微的人语,整个人趴向铁栏子,极力望向我与翁斐所在的方向。许是太久没有见到除了狱卒之外的人了,她喜极而泣,大声呼唤道,“皇上,是皇上吗?皇上请留步啊!罪妇有话要奏!”
翁斐顿住脚步,只略微一思忖,还是踱步到了穆念双跟前。蓬头垢面的穆念双理了理仪容,又见我紧跟在翁斐身侧,明显傻愣住了,一会儿后她道,“良妃娘娘果然最得圣心,连这地儿皇上都肯带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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