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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翘着兰花指捻桌上的包子来吃,“这回搬来的是什么人呀?”
“一个小伙子,人长得挺精神的,嘴巴也甜。”母亲乐呵呵的,也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见海棠没洗漱就吃上了,顿时又把眉头皱起,“你这孩子,都说多少遍了,刷完牙再吃,快去!”
海棠没辙,撂下吃了一半的包子,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漱口杯具和毛巾,踢踏着走出门去。
他们的房子没有独立的卫生和供水设施,所以洗洗弄弄都得去院子里的公共水池边。十多年来都这么过来了,海棠没觉得有多麻烦,只是在去过郑家之后才有所领悟,原来人跟人的确是不一样的。
要说她对蓉蓉有多小木,那也不见得,她从小深谙母亲的教诲,明白“各人各福”的道理,蓉蓉有蓉蓉的幸运,而她也有自己的天地。
在那场主宰她命运的“偶然”发生之前,她的天地简单而明朗:钢琴、亲人、以及围绕这两者所延伸的世界。
三月的清晨,仍有些微凛冽的寒气,在冷水的刺激下,海棠那缕从被窝中带出来的惺忪感彻底被驱开,眼神清澈明亮,婷婷地站在晨光下,犹如一株含苞待放的荷。
她哼着小曲儿回来时,发现刚才还紧闭的对门此刻已敞开,里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好奇地在门口探头探脑。
一个瘦削的身影半弓着腰,脑袋整个儿钻进了窗前的桌子底下,嘴里发出含糊的嘟哝自语。
“你在找什么?”海棠忍不住发问。
那人闻言立刻直起腰,回身看向门外,目光与海棠的乍一碰撞,便是一怔,片刻,才指了指头顶的灯泡道:“找这盏灯的控制开关。”
海棠扑哧一声笑起来,轻松迈步进去,将右墙桑垂下来的一根很不起眼的白绳子轻轻一拉,简陋的白炽灯立刻闪亮。
“以前没住过私房吧?老房子都是这样的。”她半歪了脑袋,含笑解释给他听。
“谢谢啊!”年轻的男子白净秀气,笑起来时面庞上隐约可见两处酒窝,平添了几分单纯的气息,让海棠顿生好感。
“客气什么,以后就是邻居啦!哎,你叫什么,从哪儿搬来的……”
如同所有喜好八卦的女人一样,海棠很快就摸清了这叫何少冉的男孩的底细,他家在外市,上个月刚被此地的少年宫围棋社聘来当老师。
“你会下围棋?”海棠一下子神采飞扬起来,“我师傅也很喜欢,他以前还教过我,不过我不感兴趣,每次跟他下都会输掉,总也没进步。这下好了,师傅有伴儿啦!”
何少冉听着她一个人叽叽呱呱地说话,觉得她挺有意思,“乔师傅早就知道了,我们昨晚上还杀了几局,可惜你没在。听乔师傅说,你的钢琴是跟他学的?”
“嗯。”海棠点头,一脸轻松怡然,“我从九岁开始跟师傅学琴,学了整整十一年啦!”
说这话时,她蓦地想起自己之所以如此快的计算出学琴的年数,还是因为上次罗俊的提问,思维被如此一打岔,便有片刻的飘移。
何少冉却不再整理了,抱着膀子索性跟她闲侃起来,“别人一说起练琴似乎都满痛苦的,你怎么刚好相反?”
海棠惊觉似的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我没觉得练琴苦啊!这可能个师傅教授的方法有关吧,他从来没有逼过我,还总是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我觉得弹琴是一种负累,那还不如不弹。”
正说着话,母亲拿了一卷胶带纸,见女儿站在人家门口喋喋不休,不禁嗔道:“这孩子,怎么一聊天就挪不开步了呢!赶紧回去把早饭吃了他!”
何少冉赶忙接过递上来的胶带纸,满脸笑容,“谢谢阿姨!”又转身瞅了眼海棠,“我们在聊她弹钢琴的事儿。”
海棠忽闪着美丽的大眼睛,一对漆黑的眸子里也充满了欣悦,“妈妈,何少冉是围棋老师呢!”
“少冉比你大,你得叫他哥哥,没礼貌。”
海棠吐吐舌头,也不扭捏。朝着何少冉嘻嘻一笑,“少冉哥。”
这一声称呼让何少冉有些不自在,笑着点了点头,白净的脸居然有点红。
眼前的女孩跟她母亲一样热情善良。
吃早饭时,海棠蓦地想起昨晚在郑家被郑梅傲然指点的情景,心头飘上来一丝阴影,脸上的笑意也即刻收拢了,她想立刻就去见师傅。
乔师傅正坐在阳台里边抽烟边听收音机,见海棠一蹦三跳地蹦上楼来,双眼立刻眯笑成了一条线。
“海棠,这么早就起来啦!”
“早啊,师傅!”海棠脆生生地喊着,已经蹦到他眼前。
“早点吃过了没有?我今儿炖了粥,可香了。”乔师傅笑呵呵地嘱咐,满目慈爱地瞧着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女孩。
海棠摆摆手,“我吃过了才上来的。师傅,我找你有事,走,咱们先进屋。”她不由分说上前就拽起师傅的胳膊就要拖他起来。
乔师傅很无奈地摇头,自己是真把她给宠坏了,都长这么大了,举止还是稳重不了,也唯有坐在钢琴面前,才有个正经形状。
一坐下来,海棠就迫不及待地向师傅诉说昨晚上的遭遇,一边还把郑梅纠正过的段落弹给他听,无限委屈地嘀咕,“可是您明明就是这么教我的呀,我都弹了多少年了,怎么可能会错呢!”
乔师傅微微一笑,让海棠起来,自己坐了上去,那双修长却显得极为干瘦的手熟练地拂过琴键,稍作停顿后,他把那首莫扎特完整地演奏了一遍,几处被海棠指出的“错误”也精确地扭转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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