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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道甫一下来,一种裂骨碎尸的滔天痛楚自脊髓往脑中冲去,碎得他自发丝到脚趾一齐抽搐,肩背反弓,仰头朝天瞪暴眼珠,咬碎咀牙,复无力轰然软塌回去,几欲仙去。
杖子的斜刺戳进衣肉,赵令悦被邵梵掐着脖,眼睁睁看着血水自他脊上透泅出来,蔓延成河,不住地低叫。“我说”她撕裂了嗓子,拼命道,“我全都说,别打了,求你别打了”
但杖仍未停。
每打一杖,细皮嫩肉的高韬韬命便削去一分。
打了六七杖,赵令悦已经在他手底下喊哑了,哭哑了,他却低声朝她恶道:“棒打鸳鸯,滋味极好。”
“渡之!”王献忍了这血腥场面一时,劝解他放下些个人情绪:“高韬韬受不住军杖,不可再打!”
邵梵背对院子抬手。
他身后的二人立即从令,提杖退到一旁。
邵梵手下一松,无情将她甩开。
赵令悦反手抓不住窗沿,指甲在木沿上狠挠出几道翻白的弧线,摔在墙角,她红着眼角撑墙半瘫下去,看了一眼昏死的高韬韬和发散脸污,一直摇头的赵光。
“我与她二人相识并非因为宋清的香,而是送进院的茶砖外所裹的纸,内有递进来的话,不过都被我烧了。
秦珑儿,你们现在应该已查出来,她其实只是教坊中一名乐籍女,可是其亲弟亲母都在单州受公主照顾,她孤立无援,教坊查封后,容她身的谢姓大户将她改名换姓,脱籍假死,整顿身份送进宫中,从点茶到琴棋无不是为赵晟喜爱所定制,”
她说这些话时,身子绵软地靠在墙上,仰着头目光极度凄凉。
“我若坦白这些,整个建昌谢氏就会被你们血洗,不知情者也会枉死,不是吗?
而宋清也是我一开始就骗了你们,勾笼审查宦官蒙混过关的人并非她,都是秦珑儿。她应该长得十分好看,心智十分聪慧吧,令上至赵晟,下至宦官全都被她手段所俘获。
先是她助宋清入宫,后也是她让宋清及时与我联络,我知道苗贵妃会来找我,便利用苗娘子抄写香方传话于她们,也知道房顶有人偷听,才故意有了红瓶之说,引起你们注意,拿宋清当了挡箭牌。
有这个想法后,我并没有事先知会她。但是她察觉了,还是第一时间冲出来为我说了话,以至于身死毒酒之下。
我为她哭丧,是因为我已是个无良之人,她却还是以德报怨。所以我哭她,我谢她,希望她来世走上明路,不做冤魂,不当野鬼,不会再亡朝。”
赵令悦坦白到此处,心不受控地,在剧烈抽搐。
不是痛,是心房的肌肉在自厌的抽搐。
她无良,不无知。
她残害了两个一生悬命的女子,所以有愧。
“当时,无论我有没有被赵晟发现,在后挑唆后妃,这秦珑儿都已经去了赵晟身边,哪怕我被关起来,也有她继续动手脚。早在梳头节之前,她就传话给我,套出了李见药方的事。”
≈ot;于是,我将计就计用这条线,要她对赵晟下药,引发他噩梦,引起他疑心,致使赵晟与宇文平敬反目,斗个你死我活。”
愧到极致,她反而能惨笑出声。
“是啊,我谎话连篇,我精于算计,但我也是说过真话的,那夜我说了单味香怎可杀人?!我可从未想过要直接杀了赵晟!”
她站起来,找回自己的立场,重新披甲单战。
看着他们,拔高了声。
“秦珑儿带宋清入宫,也只是按谢氏嘱咐,激化三党原有的矛盾,而我让她推动的,是让宇文露出他的真面目,与赵晟立即反目成仇。
赵晟变狠了,我侥幸赌这次赵晟能赢,他赢了,起码会因为药物作用,感到愧疚而善待我,现在他已经死了,我算盘尽数落空,便随你们处置。”
她擦掉一滴掉落的残泪,吸了吸鼻,朝空挥直袖子,随即叉手持袖,忽然屈身,径直在他们面前跪下,抬手扣额。
王献眉目具被牵动,上前一步。
她坚决地卑微匍匐于地,颤声为自己与他人最后一求。
“宇文平敬是为大恶,我此举,就是玩弄权臣恶心。从始至终,这场政变背后的操手全都是我,我赵令悦此时愿揽自罪,自求受死!死前跪求你们二位,不要牵扯无辜,放过不知情者,饶他们一命。”
她说罢,起身再拜。
“”
高寒梅花终零落成泥。
高韬韬不忍地哭出声。
他躺在刑凳上,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大哭出声。抓着刑木,不停地抠打,指甲全都抠劈,亦然停不下来。
赵光眼中亦泪光冲目,不能直视,孤单爱女如果一死,他便也撞柱明志,一命呜呼随她而去。
便了。
王献仰头,长叹一声。
肝胆俱颤,悲伤如若能作千言万语,最后也只能化成一句。
“天命弄人啊,为何,为何天命要如此弄人要让我们,
不鱼死网破,不妻离子散、不血流成河,便不能罢休刀戈令悦,何时你手上,时过境迁了,也要沾满同族人鲜血。”
赵令悦闻言,肩膀一耸。
踩上雪块的脚步声朝着她的耳面一步步推进。
她的膝盖已埋入雪水,僵冷到没有触觉,而那脚步推起的一阵寒气刮到她额前,眉心亦起了一阵彻骨的冰冰凉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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