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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谯县的驿馆虽也精妙,究竟比不得十景堂舒适,但是含山住了几天,发觉有些不对。
自从回到黔州,进了清平侯府,含山要见到白璧成很不容易。虽然都住在十景堂,白璧成的屋子总是关着门,一日三餐全部送进去,含山想去找他总被拦住,要么说侯爷在读书,要么说侯爷已经睡了,总之再三借口,只是不肯见含山。
含山毕竟是个姑娘家,吃了三两次闭门羹,也不好再往白璧成那里凑。一天下来,她只能在傍晚前后见到白璧成,因为要施针。
施针时,齐远山和车轩一定要陪着的,白璧成也不怎么同含山说话,大多沉默着施针结束,有时说上一两句,也是客气场面话,同在南谯时截然不同。
含山明显感觉到,白璧成在躲着她。
起初她也无所谓,有银子挣,有饭吃,有侯府住,夫复何求?但是几天过去,含山有些空落落的,说不出哪里不舒服。
白璧成在侯府附近租了一套小院,将芸凉母子安置在那里,又将府中的绣活尽数交给她做,让她挣些银钱养家,芸凉手艺超拔,将来也不会只依赖白璧成,此时算是有了安身立命的所在,自然对白璧成感激不尽。
含山在侯府无聊,只能去找芸凉,帮着她带着紫耀庭,让她能好好做事。也幸好有芸凉相伴,被白璧成冷待的郁结被含山搁在一边。
为了兑现承诺,芸凉把粉波缎裁剪了,给含山做了云边裙。粉波缎果然是好东西,含山穿上之后,淡若晕红的肉粉色衬得她粉嫩娇美,走在太阳底下闪动光彩,简直美若天仙。
“这块料子所幸做了云边裙,”芸凉笑道,“若是做了丽人裙,要把黔州府的男子全部迷倒了。”
她说到黔州府的男子,也不知为什么,含山头一个就想到了白璧成。这念头起得突兀,叫她自己给压了下去,继而又自责是胡思乱想。可是从芸凉家里回来,含山很想给白璧成瞧瞧这件裙子,究竟是他们一起去剪的料子。
这种说不清的依赖感让含山察觉到危机,她想起蓝姑说过,谁都靠不住,人只能靠自己。她的娘亲是活生生的例子,以为找到了绝大的靠山,结果输得一败涂地,赔上了性命。
含山犹于是又不想去。
她穿着新衣倚在榻上,瞅着窗外随风而动的树荫,听着时有时无的鸟鸣虫语,慢慢地要睡去了。
就在她要睡着时,有人敲门唤道:“含山姑娘!侯爷请你过去!”
是风十里的声音。
含山惊醒,暗想今天吹得什么风,白璧成如何来请了?
她整整衣裳,跟着风十里到正屋。白璧成穿着蟹青纱衣,坐在窗下用小勺子给盆景松土,盆景是一株歪脖子小松树,每根松针都被擦得干干净净,针尖能闪出光似的。
“侯爷,您每天关在府里做这些吗?”含山感叹,“满满一院子的盆景,这要收拾多少年?”
“我到黔州也就六年,”白璧成道,“人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不是吗?”
“是,”含山点头,却又说:“但我不喜欢松树。”
白璧成抬头望她,才发现她的新裙子上身,粉波缎虽然鲜艳,却被含山端庄的美貌中和了,让她看上去像冰镇的杨梅,不用想也是酸甜可口的。
他想夸奖一句,想想又作罢,只问:“在松林坡办许宅案时,也没听你说讨厌松树。”
他看见我的新裙子了,含山想,但他什么也没说。
含山因此也不提起,只说:“我只是不喜欢松树,并不是看见它就要死掉,又有什么好说的。”
她坐在绣墩上,托了腮看着白璧成给盆景松土,他的手修长白皙,指节看着很君子,是的,白璧成整个人看上去都很君子,不像久战沙场的将军。
“松树爱招风,”含山又说,“若是风过松林,它们会哗啦哗啦响个不停,听起来一群人要跑过来一样。平日倒还罢了,若是在天气阴沉的傍晚听见,这声音怪吓人的。”
白璧成想象了一下,没有完全理解,也无所谓了。
“我请你来是告诉你,风十里打听到了,黔州的确有个空离琴室,也的确有位虞温琴师,据说他在黔州很有名气,许多达官贵人的宴请会邀他助兴。”
难怪这一次他屏退了旁人,含山想,因为要说冷三秋的事。
“这么有名气的人,侯爷为何不知道?”她问。
“我不爱听曲,也不爱宴请,当然不知道他。”白璧成道,“恭喜你又找到了吟心,四大弟子得其二,离冷师伯不远了。”
“邱意浓讲过,在他们四人里,吟心和剑影十分要好,找到吟心就能找到剑影,刀风却是独来独往,邱意浓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含山扳着手指头,“能不能找到冷师伯还未可知,侯爷,咱们去见见虞温吧!”
“风十里打听到,虞温这几日不在黔州,说是妙景山庄的韦庄主请他去抚琴。”白璧成道,“不如等他回来罢,总之你找师伯也是随缘,等几日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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