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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启在洞口挂了一张兽皮,虽然遮挡了一些光线,但胜在温暖,尤其是洞内点燃火堆的时候,烟气从兽皮上方留下的缝隙中逐渐攥出,洞内只剩下了火焰带来的暖气。
外面却冷,娄启揉了揉自己的胳膊,盯着身旁面无表情的阿四看了好久,最终还是首先打破了僵局,问道:“要不要回去?”
阿四不想理会他。
不仅因为刚刚娄启在自己不允许的情况下不让自己走动,还因为这几天的习惯倒逼着他不能随意应答。
因为被娄启压抑着,就算现在出来之后阿四也感觉不到一丝喜悦,之前的时候也一样,他觉得自己躺在床上已然快要发霉,非得找点什么事情做上一做才是,然后娄启就扔给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几片竹篾,让阿四自己去做些竹篮。
他不想做竹篮!
阿四倒是不理解面前这人的想法到底是怎样的了,分明自己不过是伤了脸而已,怎么连走动都不能走动了?
更何况现在的时节虽然有些冷,但还不至于不能搬石头的地步,并且如果在这样的天气之中多做些运动,出出汗来,也能让自己好好保暖不是?
可是娄启不听,只说着:“你受伤了。”
“你还真是死脑筋。”阿四最终还是憋不住了,看着缓缓流动的河流静静地说道。
娄启首先是惊喜了一瞬,为了阿四难得出口感到无比兴奋:“阿四,你说话了!”
“是啊,难不成我还是个哑巴?”阿四没由来地就是想刺他。
“你这几天的表现可不就是个哑巴?”娄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来,引得阿四挑眉去看他那得意的笑容。
“那你让我走动走动我就可以不是哑巴了,腿长在我身上,可是你寸步不离身,好像我就是你要照顾的残疾人似的。”
这一次轮到娄启无言了,阿四说得自然在理,他当然明白,可是每一天看着阿四静静地在石床上坐着,橘黄色的火光明明暗暗地落在他的脸上,有时候洞外冷风呼啸而过,洞内温暖一片,时光就在这样的境况之中缓缓行走,娄启妄图抓住每一分秒,不愿放走,只想将现在的情况再持续下去、再持续下去。
还有便是阿四脸上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伤口,他认为那是自己无能的表现,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阿四受到其他更多的伤害
“你别再说什么我受伤了,十几年中我受的伤多了去了,不还是活得好好的。这一次还算是轻的,又是脸上,这么无足轻重的地方,不影响吃不影响喝更不影响我的武功与行动,怎么就不能动了?石壁上的石头还有这么多没搬,围栏也没有修。虽然角熊们大部分死在了洞前,可总归还会有些遗漏,我也不想将它们赶尽杀绝,所以修理围栏还是有必要的。还有啊,你到底想不想出去了?就因为这样的事情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你还想不想出去了?”
娄启这是第一次听到阿四说这么多话,甚至没有喘上一口气,不由得心生佩服起来。
道理他自然懂,阿四说的句句有理,只是娄启还是放不下某些东西。
“懦弱!”阿四朝着娄启吼道,他继续补充道:“难不成就因为角熊的事情,就不敢外出了?”
娄启看着阿四的眼睛陷入了沉思,脑中仍旧是一团乱麻,找不到一点头绪,可是娄启却又在内心深处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将阿四如同笼中鸟一般困在洞中,可不就是懦弱的表现?
“明天继续吧。”娄启回答道。
阿四还没有反应过来,只看见面前娄启如同受伤了似的表情,可怜巴巴地在比自己矮上一级的石块上坐着,呆愣愣地看着水流。
“继续搬石头。”他补充道。
“这才是我认识的娄启啊!”阿四高兴地锤了娄启一下,差点将他推到过去。他哈哈笑着,嘴巴咧成了月牙,却一不小心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痛痛痛!”
娄启急忙上前,扶着阿四的肩膀查看伤势。
阿四皱成一团的脸又舒展开来,呵呵地笑起来,幅度要比刚刚小上许多:“没事,刚刚太激动了。”
娄启心中担忧无比,但看着在阳光之下沉寂了多时的阿四再次绽放笑颜,好像什么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如果说在洞内火光之下、坐在床边不语不言,愣愣地盯着一个地方发呆的阿四是一副不可触碰的名画,那么只有现在在阳光之下傻傻微笑的阿四,才是最真实的他。
也是自己所能触碰到的,最真诚的他。
娄启轻轻地扶上了阿四的脸庞,看着他熠熠生辉的眼睛,曾经的冷冰早已在其中融化,化成了一滩又一滩温和的泉水,让人心生向往。
冬日暖阳是最舒服的,娄启的双手也不算讨厌,可刚刚止住笑意的阿四却觉得现在的氛围很是奇怪,娄启的眼神也更是奇怪,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眼睛,就像是很多时候偷偷望向自己的眼神一般,这时候的眼神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比曾经的那些眼神要更加浓烈一些。
是什么呢?
在他在悬崖之上十八年的时光之中,他没怎么见到过这种眼神,而到了崖底之后,连人都没有见到过几个,又谈何眼神?
可是这种眼神却有点熟悉,阿四深深地望向他的眼中,企图从中能看到记忆深处同样的眼神。
记忆在瞳孔之中无限穿梭,穿过了一重又一重梦境,一层又一层时光的阶梯,最终阿四在那位姑娘身上找到了那眼神。
那时候的她早已无药可治,也不过三天的时间,她总是躺在一个地方愣愣地发呆,有时候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莞尔一笑,眼中透露着最与众不同的欣喜,好像在不知名的地方看到了某些东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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