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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有打听关外的心思。旧年钟姨娘他们与黛玉采买了些药材,里头就有关外参商于店里买胭脂,顺手买了好的的那一件,她着实有意建立联系。无奈那参商与他们不过买卖关系,没个私情,想来后头就是再见面,也就说些闲话罢了。
现今有金钏儿这一重关系,自然比那个更可靠。
紫鹃心中暗下决定,必不能让这关系断了:幸而玉钏儿还在这贾家,又有白老儿夫妇,与金钏儿联系,想来也是不难的。
这里热闹一番,金钏儿才辞了去。那边王夫人得了新鲜西瓜,命人切了,分与各人尝一尝,也说了几句她的喜事,黛玉等人听说,也就凑个喜气,说两句话罢了。
独有凤姐笑着道:“既如此,太太跟前就少了一个人。太太要看准了哪一个丫头好,就吩咐,下月也好发月钱的。”
王夫人原不在意,略说两句,到底依例点了个丫鬟唤作红绫的,提了做大丫鬟。
那红绫过来磕头,倒也不细说。
只既说到丫鬟,王夫人恍惚想起一件事,因问周姨娘丫鬟的月例,凤姐笑着回了缘故,又添了两句道:“只赵姨娘如今在外头庵堂里,便减了丫头,只打发两个小尼姑打点打点,每月里只得从前的一半儿。一准儿都打发人送过去的,倒不知她怎么着的。”
见说到赵姨娘,王夫人面上也淡淡起来,又问了几句,竟裁了袭人那一份,重与贾母挑个好的,又从自己的份例里拿出二两银子一吊钱与袭人,虽没开脸作准儿,旁的一应份例,却都依着周姨娘来,只从她那里匀出来罢了。
凤姐笑着应承了,又有薛姨妈也自点头,道:“早该如此的,她模样儿不必说,难得行事大房,和气里头带着刚硬要强,着实难得的。”
王夫人含泪赞了袭人的好处。凤姐原无干系的,顺口就提议开了脸,明白做个屋里人。
王夫人却又摇头,因道:“宝玉年纪轻,老爷必不许的,头前还说着要挑个塾师,认真读书的,现今又说这个,如何使得?再有,她做丫鬟,自然也能劝服些。”
一时说定了,凤姐自出去,挑了人去回贾母,黛玉等人俱都不言不语的,吃完西瓜,便就各自散了。宝钗原要约了黛玉取藕香榭去看惜春,黛玉却觉身子有些黏腻,必要去洗澡,只得先搁下,她自家慢慢行来,顺路就去了怡红院,寻宝玉闲谈以解午倦。
谁知到了院中,鸦雀无闻,她转过十锦槅子,来至宝玉的房内,见他正在床上睡着。又有袭人坐在身旁,手里坐着针线,旁边放着一柄白犀尘。
她走到近前,悄悄笑道:“你也过于小心了,这屋子里哪里还有苍蝇蚊子的,拿这蝇帚子赶什么?”
袭人猛不防听到这一声,忙抬头看去,见着是宝钗来了,便放下针线起身,也悄悄笑着回了两句。两人是说道几句,她便说着针线活儿做累了,款留宝钗坐一会儿,自己出去走走就回。
那宝钗瞧着活计鲜亮可爱,倒也不留心,不过口里漫应了一句,就一墩身,也坐到刚刚袭人坐的地方,顺手就拿起针来替她代刺。
恰此时,黛玉遇见湘云,便约她一道过来与袭人道喜。又见院中静悄悄的,湘云转身往厢房里寻,黛玉瞧了瞧左右,便搁着纱窗往里头一看,正看着宝玉睡在床上,宝钗却坐在身旁做针线,旁边还放着蝇帚子。
她不由一怔,连忙把身子一藏,手捂着嘴不敢笑出来,只招手儿叫湘云。那湘云瞧着,便知道有些新闻,忙过来一看,也要笑了,却忽而想起宝钗素日待她厚道,便掩口不提,反想着黛玉口里不让人,怕她取笑,就拉了她过去:“走罢。我想起袭人说,午间要去池子里洗衣裳,必是过去了,咱们去那里找她。”
黛玉心中明白,又知这事儿可大可小,竟不合当面取笑的,便只冷笑两声,就随着过去。
只宝钗一无所觉,垂头做了两三个花瓣儿,就忽而听见宝玉再梦中喊骂道:“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
宝钗听得这话,不觉怔了,抬眼间那边案上搁着的一摞书便落入眼帘。这是她过来,头一眼就瞧见的,现今再看着,那竟犹如一根细刺,忽觉得有些扎眼了。
郁郁
正此时,袭人忽而过来,薛宝钗立时敛去神色,笑着提点两句。又有王夫人打发人来唤袭人,两人便一并出了院子,她自去王夫人处,宝钗却一步一步,慢慢踱回到蘅芜苑里。
莺儿正在与文杏几个倚在山石藤蔓阴凉处,摘了花叶逗弄水里的游鱼,见着她回来,忙迎上前去:“姑娘回来了。”
宝钗看她们两眼,只点一点头,就往屋子里去。
她素日沉稳,又是也少有言语,莺儿几个倒没瞧出什么异样,只簇拥着她回到屋中,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那宝钗自回来,也不梳洗吃茶,也不做针线活儿,又不翻书,又不问事儿,有些暑热的天,竟命洒了帐子:“你们出去吧,让我在这里静一静。”
只她平素里虽然温雅,不计较言语小事,但真沉下脸来,却也从来说一不二,自有一番气度的。这会儿便是如此,莺儿等人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劝说什么,只相互对视两眼,就依着她的话而行,当即洒了帐子,又要与宝钗换了纱衣。
谁知宝钗却摆了摆手,也不衣裳,只命她们出去。
莺儿更是惊异,想了想,却也只得道:“如今暑热天气,那一盆冰也快化了,姑娘,再添一点儿罢。”宝钗点一点头,口里漫应一声,就自脱了鞋履,竟自入了帐中,再无半点声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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