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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州,黄泉边界。
阴冷的迷雾里传来锁链拖动的声音,一行鬼影缓缓飘出。
打头是两个青面獠牙、手持勾魂令牌与铁链的阴司鬼差,然后是披散着头发的惨白鬼魂。
死者浑浑噩噩,排成一列,亦步亦趋地挪动。
他们的衣衫破烂,脸颊干瘪,浑身伤痕,其中一些人的手臂与腿还以扭曲的姿势耷拉着。
最惨烈的那个,少了一半脑袋,脖子也是歪的,快要套不住沉重的拘魂枷锁了。
“这群河工真难抓,竟然躲进了枯井里。”鬼差骂骂咧咧,显然对这趟差事很不耐烦。
另外一个鬼差连忙制止,前后看了看,没发现异样,这才呵斥:“小点声,不知道忌讳吗?”
鬼差甲缩了一下脖子,不甘地嘀咕:“这里距离赤阳府远着呢,那位……那位老爷没事也不会溜达到我们地界来吧!”
“那可难说。”鬼差乙一脸的高深莫测。
“啊?老爷们不都是坐镇阴司,不能轻易离开的吗?”鬼差甲纳闷。
地府赐予的鬼神敕封,加上阴司衙门的香火,使得各地城隍有了法身金像,也有了神通,一旦离开这片地界,敕封可就不好使了。
必须出门会是什么情形呢,坐轿竖幡摆牙牌,前呼后拥一大串属官鬼卒充排场——总之把所有刻印着身份敕封的物件带在身上,不离开敕封加持的轿子半步,自然可以保证威仪与安全。
如此浩浩荡荡的队伍,隔着老远就看见了,怕什么?
难道害怕一个别府的城隍像村口老翁那样背着手散步溜达,恰好听到他们说话吗?
“你懂什么?”鬼差乙龇牙咧嘴,“那位老爷跟别家老爷不一样,供他的香火,沿着洪江家家户户都有……他兴致上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一不小心转身就能在黄泉路上撞见。”
鬼差甲悚然,后怕地看着四周的迷雾。
这要是突然冒个影子出来,还真是猝不及防。
鬼差乙吓唬完了同僚,心里也怕,赶紧找补似的添道:“不过此地距离赤阳府几百里,那位老爷也不是闲散的性子,自家赤阳府的事还要忙活呢!他可不像我们老爷,坐在衙门里充个泥胎雕塑……”
鬼差甲心道,好哇,你背后说老爷是个万事不理的样子货,抖落出去够你喝一壶的。
转念一想,他们都是阴司里跑腿的,除了在凡人面前耍点威风,见谁都要受气,何必呢?
城隍老爷那眼角瞥都不都带往下瞥的,判官使唤他们跟喊家里的狗似的,两条狗互相撕咬,只会教上面的人看笑话,若是撕得好看点,最多也只是赏一根骨头,那骨头顶个什么用?
鬼差甲咂咂嘴,觉得还是算了,没必要坑害同僚。
这时,勾魂链剧烈摇晃。
鬼差甲连忙收紧锁链,把魂魄全都拽到眼前,赫然看到其中几个魂魄由白转黑,眼睛上翻,赤红骇人。
喉咙里发出
古怪的声音,手臂乱晃,疯狂抓挠着身上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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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差甲也不慌乱,擎起勾魂令牌,对着这些鬼魂就是一顿抽打。
——厉鬼怎么了?套上了枷锁,还能挣脱出去?
真当阴阳两界的规矩那么好破?没被抓住的厉鬼才算厉鬼,已经抓到的厉鬼就只是等待处刑的囚犯。
“变,接着变啊!”鬼差甲气势汹汹地挥舞着铁链。
身体比较完整的魂魄只是哀嚎着满地打滚,而缺胳膊少腿的魂魄身上已经有零散的灰点飘出来了。
“收着点。”鬼差乙阻拦,“再打就散了。”
鬼差甲呸了一声:“留一两个交差,别的就算魂飞魄散,也不关我们兄弟的事。”
“行了,淤泥太多,就没处下脚了。”鬼差乙烦躁地说,“这两年从罗河府逃来的厉鬼越来越多,搞得我们这里乌烟瘴气的。”
虽然阴司衙门的令牌可以压制黄泉泥,但是出衙门办个差,一路上不停地挥鞭子抽路边的“鬼林”与“黑木”,实在累得慌。
要命的是,这淤泥清又清不掉,扫也扫不完。
越积越多。
“是了,这些河工也是罗河府来的?”鬼差甲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只管拿人,没看判官写的文书,还真不清楚这些鬼魂的来历。
河工嘛,顾名思义就是挖河修堤拉纤的役夫,通常是人间的官府征发来的百姓,以及失地流民与囚徒,哪儿的人都有可能。
但是河工的鬼魂一定要抓,免得他们逃到赤阳府去告状。
这也是两个鬼差急着拘魂,一边赶路还一边疑神疑鬼的原因——押送河工的活儿,是个烫手山芋。
对于给他们找了麻烦的罗河府,鬼差一肚子怨言。
“……最近罗河府甚是古怪,好些日子没见着那边办事的兄弟来咱们这边了。”
“判官大人可能知道内情,却不肯说,只叫我们最近少走动。要不是为了拘拿这群河工,这会儿我们还在衙门里躺着吃香火呢……你说,会不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能有什么大事?前些年老爷的老爷……州城隍福明灵王都换了,再大的事还能高过这个?无缘无故的,总不能三五年就换一位新的福明灵王吧?”
“我倒是怀疑,赤阳府那位老爷想做福明灵王。”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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