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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数人会哭求,家中老幼因各种理由不能外出的。主事人便会说:“你们且安心等候,再过两个时辰便给你们一人送二两豆带回去。”五体投地、感恩戴德者不计其数。
阿四遥遥望着,对秩序井然的队伍颇为满意,说道:“既然女男分列,不如就让女人和孩子都在农庄中暂住些时日吧。”
姬若木曾负责过类似的事务,摇头示意不可:“怜悯之心可嘉,但你绝不能轻视她们。实际上,她们活下去的方式比你我所预想的多得多。而且,农庄内住的人不多,要是流民的数量超过了农庄原本的人,这个粮食富裕的农庄会很危险。”
等禁军随她们一起离开后,但凡其中混入几个附近匪类亲眷,或者外面有起恶意而与内通讯的人,抢粮是小事,死伤多了反倒要狠伤了阿四的心。这与姬若木今日来的目的相违背,既然带阿四来破心结,还是得尽善尽美才好。
阿四长长叹息,对大周境内的安保深感担忧:“就连距离鼎都这么近的地方,都有盗匪胆敢做这种恶事吗?”
“只是以防万一。这个冬天太冷了,冷得出奇,去年秋收又不如以往。狗急了也要跳墙,更何况是人呢。”姬若木眺望东方新升的太阳。
太阳只有在升起和下落的短暂时光内可以用肉眼直视,会灼烧眼睛的光芒为夕阳和朝阳添了神秘的光彩。
姬若木提醒道:“最晚午时,我们就要往回走了。”
已经有数百流民吃完热粥,用身上的衣服裹着二两豆子离开农庄。顺着她们离去的方向,赶来更多的人。而经历漫长等候,满眼都是热腾腾食物的流民也发现了左右两侧米粥的差异。
米和豆是混着煮的,但左边多用米,右边多用豆。煮粥的釜上有盖,加之天色昏暗,远处的人分辨不清,此刻天光大亮,即刻就有男人嚷嚷起来。
吃豆不如吃米舒坦养人是共识,普通百姓人家能吃豆米参合煮成的豆饭已经极好的了,而今罕见有贵人大发善心,要发白米粥,哪个也不舍得错过。
凭什么这边吃豆粥,那头吃米粥?凭什么这边二两豆,那边发一斤米?
刚开始尚且顾忌禁军手中明晃晃的盔甲刀剑,随着议论的人多起来,那可是整整半斤米啊。
所谓人多势众,不平助长了饥饿带来的燥怒,队伍骚乱起来。右边队列中不时有人往左边探头探脑,试图浑水摸鱼。管事高喊白米粥是为小孩准备之类的话完全被当做耳边风。
不患寡而患不均,是人性。
一有男人带头往左边插队,后面胆大的人就多起来,挤挤挨挨往左边磨蹭,恨不得立刻占了吃白米的位置,甚至与左边的女人推搡起来。
还有人愈发坦然:既然是官府出粮,他就该吃更好的。
——这是找死的蠢货。
给女人发更多粮食的原因再简单不过了,那就是女人会把食物喂进更多的人嘴里,能救助更多的人。而男人,往往只能活下他们自己。
阿四原先的复杂心绪立刻在纷乱中淡去,厌恶浮上心头。真实的、具体的人,尤其是男人,从来都是这样的,没有那么多美德,甚至恶心的恶习多得不得了。
阿四告诉自己这是在生死存亡面前,面目狰狞是人无可奈何。她不能因为部分人的丑恶,而否定眼前所有的贫困百姓。只有衣食无忧的人,才有空闲讲究礼义廉耻。而对于底层百姓来说,讲究这些只会死的更早。
在阿四不断说服自己期间,姬若木已经叫来近侍:“让他们安分下来。”
近侍领命而去,骑马至临近处,挥手示意同僚。正冷声冷气呵斥男流民的禁军之一立刻收起废话,手起刀落砍断流民中嚷声最高者的手臂,以儆效尤。
效果立竿见影,顷刻间场中安静地只能听见风声。
被挑出来作为范例的男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倒地昏死过去,没有及时治疗包扎,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方才迈出脚的男流民迅速悄悄回到原本的位置,昏死的男人也被裹挟着后退,等他再出现在人前时,身上的衣物和鞋不翼而飞。
禁军齐声告诉流民们,这是贵人的恩德、圣人的恩典,再有不怀感恩之心而得寸进尺者,就地格杀。
姬若木淡淡道:“小人畏威不畏德,这是必要的手段。”
整个上午过去,每走一批人,就会有人试图展现遗忘的天性,前后一共死了七个浑水摸鱼的男人。他们身上沾血的衣物迅速被其他人扒走,□□、僵硬的尸骨留在雪地里。
摆放在路面尸骨是最好的警示,死的人多了,偷偷绕路回来重新排队的人就少了。
阿四所担心的女人们被抢走粮食的事情几乎没有成功的,她们比阿四设想的要强悍得多,成群结队地离开,凶狠地守护怀里的粮袋。跟随在母亲身后的小孩也如狼崽,奋力地跟随母亲脚步,毫无惧怕。或许明年开春,她们就能重新在某片土地上扎根、开始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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