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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埠人从没听说过青宫之觋,对于羽邑也仅是有耳闻,不过人们向来忌惮巫觋,待青南态度恭谨。
鱼埠的岱夷族大多从事手工业,他们是制陶好手,江皋族人则多是农人,能种出品质优良的水稻,又擅长酿酒。
青南在鱼埠的居所靠近制陶区,每日都能看到在河边取陶土的陶匠身影,他们中有男有女,男女的体格差异不大。
经过交谈,青南知道他们来自怀水下游,猜测出自岱夷族的怀夷部。
“在鱼埠,大家都是鱼埠人,不在乎以前从哪里来。外面的纷争人们不感兴趣,也不爱打听。”
青南曾经治疗过一位摔伤手臂的陶匠,陶匠脸上有着爽朗的笑容,他是这么说的。
“不过,觋鹭问的玄夷城,我还真知道,我伯父去过!”陶匠盘起双腿,轻轻抚摸自己已经换好药的伤臂往下说:“每年夏日会有一艘船从舒渎南下,停泊在鱼埠,舒渎人会用船运来彩陶、鼉皮与大皋城做交易,从大皋城人手中换走玉料。”
“舒渎?”青南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
“就是大凶河东岸一座舒夷人的城。”陶匠摸了摸下巴,继续说:“我也是听我伯父提过,舒渎往北一直走,就是玄夷城。听说玄夷城有世上最好的陶匠,他们烧制的黑陶薄得像蛋壳,轻得像羽毛,那样的陶器,我真想亲眼看看。”
“你伯父住在哪里,我想见见他。”
陶匠摇摇头,脸上的笑容这才消失:“已经埋在后山了,哎,觋鹭要是早一年来,肯定能治好他的病。我不想对我们这的角巫说不敬的话,但是角巫有时候灵,有时候不灵。”
觉得自己说了角巫坏话,心有不安,陶匠不再往下说,他起身行个礼,便就退出青南的屋舍。
在鱼埠居住的时日不长,青南已经得到当地居民的敬重,他能医治伤病,而且见效很快,有些病人甚至视他为神。
屋外脚步声靠近,青南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听见身后传来青露的声音:“觋鹭,我去河岸钓鱼,有渔夫给我一条大鱼,还有一罐鱼酱。前些时日那渔夫家女儿发热啼哭,觋鹭让我赠他些草药,今日从他家路过,便要送我这些东西。”
青露把背在肩上的鲜鱼卸下,将它搭在屋外的石板上,将鱼酱拿进屋内,他在火塘边坐下,念念有词:“我看这鱼肉质肥美适合炙烤,鱼头用来煮汤,也是鲜美。”
青露的肤色比在羽邑时黑了许多,举手投足间不再显得拘谨,多了几分恣意。
“这是……陶匠新送来的陶器吗?”
青露留意到火塘边出现两个做工精美的灰皮陶壶,而屋中的木架上已经有一排陶器。
青南只是点下头。
“鱼埠真是个好地方啊,大家有吃有穿,人人都很大方。”青露发出感慨。
除去屋外石板上的鲜鱼,院中还挂着数串鱼干,厨房里有好几罐鱼酱、虾酱,稻米装满陶缸,野果堆在屋角,腊肉挂在梁上。
“鱼埠人不爱与人争斗,如果产生争执,会由族长出面解决。三个部族的三个族长能平和地坐在一起协商,公开处理,让每个人都没有怨言。与我族不同,鱼埠的族长都是由众人推举产生,族长必须公正而无私。鱼埠没有以强欺弱,也不会以众欺少,这正是鱼埠人人富足的原因。”看向屋外往来的人们,无论大人小孩都洋溢笑容,鱼埠人富有而快乐,离开五溪城后,青南再次见到这样的场景,难免喟叹。
“真好啊。”青露由衷赞叹。
要是羽邑也能像鱼埠这样由族长来治理就好了。
我在青宫长大,似乎不该这么想。
从羽邑前往鱼埠,一路上的见闻使青露开阔视野,增长见识,原来人们可以有不同的生活方式,鱼埠人的生活中没有掌握神权的大觋,也不需要拥有军事权力的执钺者。
仲夏,舒渎的船抵达鱼埠,那是艘大船,有高高的船头,宽而平的船身,运载十数名青壮与及众多用于交易的物品。
船上一位男子的装扮最为出众,三十岁出头,身材高大,身披岱夷斗篷,肩背弓箭,腰挂骨雕筒,极可能是岱夷族的武士。
这人威严且尊贵,项颈是成串的海贝,手指上套着玉韘。
鱼埠人聚集在码头,围观舒渎人的船与及船上的人,议论纷纷,有人问船上的一名老船夫:“怎么不见舒历?那人又是谁?”
老船夫说:“舒历老了,不想再出远门,这位是我们族中的武士,我们都叫他獐牙。”
“獐牙”,看来这是岱夷族对族中武士的敬称。
青南想起麂子总是称呼玄旸为:獐牙大哥。
一群鱼埠的孩子攀爬舒渎人的船,他们调皮又胆大,甚至围着“獐牙”打量,有人去扯他的岱夷斗篷,有人攀爬他笔直的腰身,有人摆弄他弓弦上挂的流苏。
“獐牙”拎起捣蛋的孩子们,将他们轻轻掷到船尾,仿佛是在丢一只只小鸡,扔得又准又远,力道拿捏得很好。
船尾堆着不少新割的芦苇,应该是用来编织器物的材料。
孩子们还想回来骚扰“獐牙”,觉得很好玩,立即就被其他船夫与他们的父母拦堵,大人看得出来,这名又高又壮的大汉绝不能招惹。
熟悉的岱夷斗篷,挂在腰间的骨雕筒,甚至不离身背在身后的弓箭,都使青南想起玄旸,还有那同样耳熟的称谓:“獐牙”。
青南仰起头打量对方,对方扫视四周的人群,目光也落在青南身上,脸罩面具,头戴羽冠的人不常见,这幅装束确实比较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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