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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经似的每日下朝后就要找到他说上一番,言霁往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等陈太傅说得口干舌燥,再令人赏杯倒满的茶,气得陈太傅拂袖而去。
相处近一年,朝中臣子基本都了解了言霁,知道他并不如之前传闻的那样呆傻好糊弄,这一年发生的许多大事,可以说都跟这位新皇脱不了干系,若还将他当个傻的,辜负他们在朝中摸爬打滚这些年。
最主要的还是,自跟顾弄潮挑破后,言霁便懒得再装傻了,具体体现在宫人们发现皇帝越来越难伺候,面上虽依然澄澈天真,一笑时却常常使人不寒而栗。
照镜子时,言霁想,自己是不是变得越来越像书中写的那个他。
虽然有时候依然会做一些没厘头的蠢事引得木槿不停念叨,但在茶肆酒巷,他已经成了阴晴不定,随时会跟摄政王决一死战、想要翻身把歌唱的励志傀儡皇帝了。
然,并不如坊间所诉的那般水深火热,朝堂上、私下里,言霁面对顾弄潮依然恭敬乖巧,言听计从。
其中自是有种种缘由,让他没办法跟顾弄潮彻底撕破脸。
暖阁内,言霁抱着薛迟桉教他誊抄礼记聘义,木槿在旁边挥着毛掸子除尘,抽空瞟了一眼,艰涩地念起开头的句子:“以圭璋聘,重礼也。”
念完,木槿叹了口气,问她,她说道:“奴婢觉得傅家小姐太不值当了,连个聘礼都没有,还要给那家伙留个种,看开点多好呀。”
片刻后,木槿踟蹰地问道:“那陛下之后答应傅家小姐,饶恕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没?”
言霁垂目道:“自然答应了,朕本就没想要牵连她。”停顿须臾,续道,“况且罪本不该祸及子嗣。”
在言霁愣怔时,薛迟桉轻轻环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怀里,轻声说道:“为陛下这句话,迟桉定会努力长大,成为能保护陛下的人。”
小孩眼中是与年龄不符的深邃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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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朝贡而来的使臣开始陆续离去,下放去盯着这些使臣的暗卫接连回禀,唯独柔然那边毫无动静。
此前顾弄潮提前离开梅花山,缘由是军中有事,此话并非托词,顾弄潮此人完全不会理会别人的情绪,那次确实出了点事,起因出自飞鹤楼。
说是有人报案,飞鹤楼非法接留外来使臣多日,还与京城人起了争执,推搡中导致一人死亡,五人重伤,顾弄潮怀疑跟柔然有关,接到消息后就带队去查看了。
这一年来他们始终抓不住飞鹤楼的把柄,若是这次能坐实飞鹤楼跟别国有染,便可一举将之倾覆,确实是等不及的。
紧接着没多久,城门便被严格把控起来,出入行人必须要登记通牒并进行全身搜查,此番做法似乎是想将谁困在京城里,瓮中捉鳖。
言霁并不知道那边的进度如何,却在今天,影一带来了清风的消息,约他见面。
上次叫清风探听关于风灵衣的背景,想来是有了收获,言霁拾掇拾掇便出了宫。
飞鹤楼外戒备森严,兵着甲胄,握兵器,往日门可罗雀的飞鹤楼如今门前连行人都绕道走,老鸨坐在门槛上攥着手绢指桑骂槐,喊着天地良心做得都是点小本生意,客人间打斗为何封她的楼。
言霁下马车时,被这响亮的声音震得耳朵疼。
行至门阶,士兵不识得他,挥刀欲拦,言霁冷眼瞥过,手指勾起腰间挂着的龙纹玉佩,士兵震愕下忙收刀入鞘,抱拳跪地。
齐声喊:“叩见陛下!”
言霁这才走进飞鹤楼,坐在门槛上的老鸨已经傻掉了,似乎搞不明白为何短短几日内先是迎来摄政王这尊大佛,而后又是帝王亲临,难不成真犯了大事?
向来巧言令色的老鸨面对突如其来的皇帝,只顾瑟瑟发抖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再抬,一收刚才泼妇骂街的架势。
言霁并没理会神态各异的目光,在伏地叩拜的众人中,径直走到呆滞住的清风面前,如寻常聊天般道:“可有什么消息?”
“你、你是皇帝?”清风不答反问,声音哑涩得厉害。
“对,我是。”言霁睹向他,“但也是你的雇主。”
冷风卷着细雪从观赏台吹进来,清风在风中凌乱。
厢房内,言霁接过清风递过来的热茶,出声问道:“你可怨我欺瞒?”
清风一脸难以言喻,少顷后方才道:“为何要怨,就如你所说,陛下仅是清风的雇主,雇主是何身份,于受雇之人并无任何干系。”
闻言,言霁垂下浓密的睫毛,心想,那在他跟顾弄潮之间,是不是也是受雇与雇主的关系呢?
他受雇于顾弄潮当这个皇帝,许他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他是不是就不该过于在意前尘往事,怨恨顾弄潮的欺瞒呢?
而后他又哂然笑道,这本就不是同一性质,何故混为一谈。
“对了,这次叫你来,确实是我得到些消息。”清风将话题扯回正轨,正色道,“据飞鹤楼的仆役说,飞鹤楼曾叫倚红楼,在四年前风灵衣来了后,才改名叫飞鹤楼。”
言霁捧着茶呡了口,听他继续说:“老鸨原是不愿改名的,说客人们都习惯了这名,飞鹤楼听着又不像勾栏之地,风灵衣就说,他能在一年内给飞鹤楼创造翻三倍的利润,与老鸨做下赌约,若是不能达成,他终身无偿为老鸨卖身。”
“也是因此,风灵衣一战成名,他不仅在那一年为飞鹤楼翻了三倍的利润,还让飞鹤楼不光只是做卖身这一生意,喝茶听戏唱曲等的盈利远超卖身这一项,飞鹤楼也因此渐渐改了风气,成为文人墨客、达官贵人常来消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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