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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希望恢复后我不会看到他露出那种吞了苍蝇一样、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表情；他想：最好他另外的前辈们也不要。

然而就目前情况相判，这大概仅能是个"希望"；毕竟新人君虽未言语，没管、也未敢管身后前辈们的交谈，却已像是急于结束这段过分磨人的旅程，只顾猛踩油门、风驰电掣，踩着交警同事们的血压线飚到了目的地。松田阵平从前坐惯了萩原研二的副驾，倒没被这出儿闪到舌头，却在再觉颠簸骤停、车辆熄火，而听前方挤来句"到、到了"的支吾时，真真切切地茫然了一瞬。

这么快……这就到了？

他想：这有我平时上班的三分之一吗？

以及……到家了，但为什么没闻到雪铃花的味道？

旋即才记起现在是十一月份，雪铃树连果实都快要掉光的时节。说来也是；松田阵平摸摸鼻子，循新人仍有几分无措的提示推门、下车，而于心底找补似地嘟囔：真要开了花的话，萩那家伙——才不会绝口不提呢。

而会以一声拖长的"诶——"作始，后续一叠儿"小阵平"的唤，兴致勃勃如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同他细述那花瓣有多洁白多柔软，那花丝又是如何在长风逶迤间蹁跹着作了舞，纵使这情形已成为近两年夏日里的常客。

萩原研二似乎总是对这种奇奇怪怪的——他是指，微小又奇妙的生活的碎片，像是观花、赏樱，又像是对香烟品牌与口味的专一，对"明天见"的约定，抱有格外惊人的热情或执着；连久与其逢的自己也要被腌入味了——譬如每天下班都往枝头瞥一眼什么的。

但并不讨厌。松田阵平想，或许这更应被称为"对生活的热情"？

他听见钥匙卡入门锁、碰动着机关而旋转的脆响，听见久未上油的房门被缓缓推开、所逸的"嘎吱"的锐鸣，而嗅到浅淡的、熟悉的，渗在家具纹理间的茶酸味，那点儿因视觉的罢工、雪铃花香的缺失，及下车过后、再度来袭的萩原研二的默然，而于"归家"之事所起的不真实感，才终于悉数散去。松田阵平踏进门去，嘴上平淡道着谢，心底悄悄啧出声——我简直像是那只被驯养了的狐狸。

"没闻到熟悉的气味，所以没什么安全感"，这种事说出去，大概够那个毕业后就销声匿迹的金发混蛋、笑话我一整年吧？

嘛。于是他转头冲向一旁——向不作声的罪魁祸首，口上则问："所以，我要瞎多久？"

"……说、说是，十二小时内恢复。"

不大熟悉的声音说；像是紧张，也有那么点儿颇为复杂的犹疑。好吧，至少现在我可以死心了；松田阵平想：并且做好迎接一众同僚的诡异目光的准备——吞了苍蝇，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啧。他想。萩原研二还是该负全责。

－－－－

雪铃花（树）：安息香科安息香属植物，花期4-7月，花白味香，分布于霓虹等其他地区。见过好几位老师写萩松合租屋外栽着这种树，但我没找到相应官设，大家当普通私设看待就好。

全责：这里是指前文"萩原研二对香烟口味与品牌的执着"。腌入味儿的不止家具，还有小阵平自己。

013

【013】

十九岁的萩原研二没由地打了个喷嚏，下意识裹紧衣衫而抬手揉上发痒的鼻子、暗自嘀咕"是谁在想我"时，余光里恰落入幼驯染眉目间、那一瞬由犹疑至坚定的转变。

他看着他低垂了眼帘，将烟卷儿叼进口、火机凑近嘴，想那一点昏红将烁于其唇畔，暖色同淡绯相映，会有多朦胧、多悦目，若盛入凫青色的眼瞳里，又会多分明、宏阔，有如落日余晖尽于长海之际。

想着、念着，玩心便忽起，兀地凑上、隔经稀薄空气撩拨火光，令自己唇缝里所夹的烟、递去另一根起燃所需的烫。

也递来体温、心跳，递来那鼻梁随鼻梁相错、眼睫及眼睫相搔，唇与唇欲触未触的当口，于四下里横生的暧昧。涩苦的、灼热的，渺渺淡淡的烟香，弥散在唇齿、呼吸，在尤且身为初学者的松田阵平惊天动地的嗽声、与身侧放肆的笑。

真是的；有谁说，如素日里撒娇耍混儿般拖拽了语调，和着嗓里滚出的笑、烟刚过肺的哑，说情话似的缱绻：眼泪都咳出来什么的——

可真不像你，小阵平。

语气多轻快，戏谑太分明，教得了唤的人儿恼羞成了怒，炸着毛转身相望时尚携着呛咳过后的几息低喘、血气上涌的几分脸红，及被男朋友兼幼驯染恶作剧式俶尔贴近、口里烟相触着递火，一瞬鼻息相逢的心猿意马。他动作得急切、愤然，大有同对方来一场毫不放水的拳击赛的架势，却猝不及防地、撞入一片深紫色的雾霭——

那一对儿明朗的、澄澈的，漾着笑意、而描摹着他自己的，紫色的眼。

再一次地，心跳如擂。

－－－－

013：部分词句沿用我之前写的萩松文《亲吻癖》，有觉得眼熟的朋友可以放下心，不是抄袭。

014

【014】

总感觉有谁在念叨我呢；五年后的萩原研二说着，句意似怀疑，语气为肯定：绝对、是你在偷偷讲我坏话吧，小阵平。

但即使这样，在眼睛养好前，研二酱也不会把烟还给你哦？

是、是，萩原队长——倒是别把当成和你一样幼稚的家伙啊。

松田阵平懒懒反驳着，向后倚去、更倚去，令后脑与卷毛儿深陷入柔软的沙发。归家而以"对家里布局相当熟悉、不会做出被东西绊倒的蠢事"为由、谢绝了新人的看护，耳送对方锁门、离开，听着汽车发动后，他便摘下墨镜来、摸索着搁在茶几边儿，继而顶着一对儿没甚神采、似有阴翳相蒙的眼，啃完属于自己的饭团，再直直盯向天花板处，活似真人版仰望星空：我只是想闻一闻——不点燃，更不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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