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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志见刘茵没答自己的话,怕催促她只会让她更心烦,又不好多说,后来远志每每想到此处就懊悔不已,若她早些不用理会那些无谓的人情关系,刘茵也不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金家的人半月后就来迎亲了,赫赫扬扬,吉隆之喜,金家的队伍蔓延几里,浩浩汤汤,遥遥的就能看见一条猩红的队伍,几乎要穿过江州城南北,路过的人都说,刘家长女眉目如画,金家郎君衣轻乘肥,男财女貌堪称般配,场面之热闹,引得江州人一半凑在两旁伸长脖子张望,你能从那些好奇激动的脸中见到角落里的远志,队伍与医馆相隔一条街,远志踮脚只能看见眼前断断续续的红色长龙,看不清新郎的高头大马,更看不清新郎的模样。
“刘家为巴结金家,可是把女儿都送上去了。”锣鼓声将将远去,仍有余响,她听见问诊席旁乡绅交头接耳。
“我说怎么本刘家老爷要被安排去川蜀,忽然又不去了,合着就靠金家保住了乌纱帽?”
那人神神秘秘:“可不止,听说还升了,江州马上要容不下他们了!”
“你又说笑了,有那好事金家为何自己呆在江州?”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谁跟你说刘家老爷巴结的是江州金家呢?人家交好的是杭州金家,只不过金家阖族心齐,往来密切,江州金家虽在家族算不上号,却也受庇护,他家儿子脾性怪异,狐鼠之徒,名门女儿自然是看不上,又不愿娶门第稍逊的,正愁着,这不,刘家就来了?”
“照你这么说,这刘家姑娘岂非羊入虎口?若刘家老爷真升迁,举家搬离,这刘姑娘岂非在江州连个撑腰的娘家人都没有了?”
“出嫁的女儿,覆水难收,唉,就看她的命喽!”
“刘家的老爷挺厉害,早听说,他到江州,也是靠庄家老爷的引荐,没想到又能攀上金家。”
“有些人,命如藤蔓,参天大树能触天,攀附大树的藤蔓也能触天,这就是活法,你我都要学着点。”
对面人顿悟:“小弟受益匪浅。”
两人津津乐道,远志愈发胆寒,都说每逢旱灾便有易子而食,如今风调雨顺,刘家上下可谓养尊处优,已是优于他们寻常人不少,为何还不知足,连亲生女儿的前途都要断送。
远志不由多心,朝那两人多看了几眼,心里也有疑心,男人间喜欢杜撰些没影的事作为谈资,他们看着是有些气度,却也不见的说的都对。
然而远志直觉还是不好,说到底有些事,原本只是自己的疑心,可当其他人也这样想时,就会在真假中犹疑,她又找到了织罗。
“此事,我也向顾纬打听过,”织罗说:“只是金家设族塾,也鲜少与城中少爷交际,对他们的事,顾纬也是知之甚少,但他又说,若金家两个少爷是轻浮浪荡之人,免不了寻花问柳,即便神秘,风流韵事也会传开,照他目前尚未听闻什么消息来看,恐怕金家少爷最多也是性子孤僻而已,德性上不见得太亏。”
“茵姐姐的夫君,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金,钺?拥旄秉金钺的那个钺。”
“好戾气的名字。”
织罗不无侥幸道:“或许人非其名呢?我们也是太紧张了……你啊,总之我们是与他见不着的,你也别对他成见太深。”
“我自然愿意是杞人忧天了,只不过,我听说金家少爷狐鼠之徒,若是假的自然是好,可若是真的……”
织罗沉吟片刻:“保不齐是哪家的油子为了吹牛胡说的。”
油子确实是油子,但远志心不宁,也确实是心不宁。
织罗关切:“你怎么了?”
“其实要深究,也没怎么,但就总觉得不对劲,从上次你说茵姐姐身子不好开始,我就总觉得像是有桩心事没了一样,又总听到些不好的传闻。”
织罗安慰道:“是不是累了?”
远志按捺心中忐忑:“可能是吧。”
“茵妹妹到底也是大人了,若她真的需要我们帮忙,总会想办法同我们说的,出阁与未出阁要做的事全然不同,如今她是新妇,也有许多事要学要忙,现在我们不好去添乱。”
远志听进,也是这个道理。
然回到家中,翻来覆去睡不着,默默拿起医书,面前摊开,打开砚台,笔蘸黑墨,抬手要抄,却在纸上先落了个墨点,这些日子总是如此,沟沟壑壑处多有不顺,每到此时就不由想起刘茵,如鲠在喉,愁绪难去。远志也分不清,这到底是因为两人注定的疏远而难过,还是一种不详的预兆。
凡是找不到头绪的时候,就只能求问于鬼神。远志此时想,是不是该去崇山寺上香祈福?
这样的事像是闵婉喜欢做的,她以前不以为然,现在终于理解那种多做一些无用功,以求个心安的道理。
第二天,往崇山寺来,香客不多,有些冷清,反衬出佛的肃穆来,远志跪坐蒲团,虔诚祝祷,愿所爱之人一生平顺,天下无疾,求签解签,心何其诚。崇山寺院中一棵银杏树,高耸入云,据说已有百年,远志轻触银杏树干,从底下往上看,树枝由粗到细,由近及远,层层叠叠,将天空瓜分,百年前这棵树或许只是棵不起眼的树苗吧,远志想,她静静抬头望,慢慢绕过树干,无心之人难见。
“好婶子,你真要去金家了?”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仿佛脑中金铃敲响,确信自己真的听到金家儿子,远志凝神敛色,不让自己出一点动静,绕着银杏树,偷偷潜过去看。看见了两个女子的背影,又听见其中一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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