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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斥邹玉盈道:“先前牙痕给你狡赖过去了,这次的印记看你如何分说?崔郁纵算意淫怎得意淫出一个和你腿上一模一样的疤痕?”
房少卿从旁扮白脸:“贤侄女,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从实招来。”
邹玉盈掩面痛哭,哭到后来,一度昏死过去。杜正卿恨极了她这副柔弱情态,将一摞籍册拍到她面前:“陆龟年在未迎娶你之前不过是左尚署一个八品的丞,娶了你之后这五年官运亨通,不到而立之年便做到太府监少卿的位置上。再说钱财,此皆从贵府账房收来的流水薄子,一个月的吃穿用度竟不下千两,陆龟年一年才多少俸禄?甭用田产搪塞,把所有进项算进去也支撑不起这个开销。事到如今,尔别逼我用刑!”
“是,画上的女人是我。”邹玉盈脸上的泪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整个人憔悴不堪,像一尊摔碎的花瓶。虽勉强拼凑粘接在一起,终究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杜正卿见她终于肯招认,乘胜追击:“从头细说,你们是怎么开始的。”
怎么开始的……那是一个很长很长故事。长到要从她与陆龟年相识讲起。
杜正卿说的对,五年前的陆龟年还是左尚署的署丞,同时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那年春,她与几个相识的女郎结伴春游,女伴看见前方蹿过只灰兔,惊喜地前去捕捉。她待要跟上,不想裙子被刺玫树勾住,眼看女伴越走越远,情急之下便去拉扯。
“扯不得。”一把清越男声入耳,邹玉盈回头,见是个面若敷粉的郎君,羞怯别开头。
“这么好的裙子,扯坏了岂不可惜。”男人说着蹲下身耐心地为她拆解。
她委实太过害羞,不敢正眼觑他,须臾,听见他说“好了”,她低头看去,对上他炯炯有神的眸子,霎时心慌意乱,谢也不道一句便仓惶跑开。
后来的事竟是那样水到渠成。
他携大雁上门求亲,父亲见他一表人才,又是监里的同僚,一口答应下来。于是在一个风醺日暖的日子里,她出嫁了。
如果一切都停留在这一刻该多么美好,然而命运的无情就无情在,她从不按你的心意编排。
邹玉盈嫁来陆家不久,陆老爷病逝。陆老爷生前嗜赌,欠下巨额赌债,债主们天天上门催逼讨债,陆龟年不堪重负,求到上司崔郁跟前,欲借些钱财以解燃眉之急。崔郁二话不说,把银钱来借陆龟年。
彼时邹玉盈天真地以为崔郁是念在和陆老爷同僚的旧情上才出借的,全然不料他是冲着她来的。自打在葬礼上见过一次,崔郁便对她念念不忘,甚至当着陆龟年的面夸赞她的美貌。
崔郁垂涎于邹玉盈,却无关男女情欲,只为将她画入画中。他说她的模样天生就该入画,流传千古,供后人观摩称颂。
陆龟年还不起钱,崔郁提出用仕女图来抵债。这看起来是个划算的交易,邹玉盈只需装扮漂亮,站在花阴抑或屏风下给他画画便有银子赚。她和陆龟年没有理由不同意。
由于常来府上走动,陆龟年和崔郁熟稔起来,两人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崔郁爱好春宫,常常带来与陆龟年品鉴,一来二去在他的熏陶下,陆龟年竟也好起此道来。以致后面崔郁提出要作春宫画陆龟年竟也没有丝毫异议。
邹玉盈哭哭啼啼不答应,又怎拗得过丈夫。
一开始崔郁还将其五官改换隐匿,画成后使人拿去东市售卖,竟能卖出不菲的价钱。崔郁得了一文不留,全部给他们。欠崔郁的银子很快偿清,然而他们却再也无法抽身。尤其是陆龟年,大笔的银子供他挥霍豪掷,他很难再回到从前清贫的日子。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年。每月画二三幅,三年百余幅。再后来,普通的春宫已经无法满足崔郁,他拿来口味奇特的画给邹玉盈看,邹玉盈看过后精神大受刺激,夜里噩梦连连,常常在半夜里尖叫着醒来。
更可怕的是,崔郁叫她配合做那种画。嫌弃猪狗驴羊粗丑不堪,他精心给她挑选了另一种动物——蛇。他说蛇是美的,她也是美的,二美结合,惊天动地。
邹玉盈苦苦哀求,然而崔郁开出了的价码使陆龟年迷失了心智,与此相比,邹玉盈的眼泪不值一钱。
邹玉盈哀凄惊悸,容颜憔悴不堪。为使她重拾昔日容光,好好配合作画,崔郁许诺,只画六幅,六幅之后,放她余生安稳。作为交换,在这六幅画里邹玉盈必须露真容。却又叫她安心,六幅画一旦化成,将成为他的珍藏,死后带入棺材,永不暴露于世人眼前。
崔郁追求细腻生动,每幅画比之前多耗几倍时间,每次结束后邹玉盈都会心悸恶心,食难下咽。
邹玉盈说到此处,好似与过去的自己感应,昏昏然欲呕。
“崔郁这个老匹夫,之前还说什么流传千古,后面又带进棺材了,可见他一开始的目的就画这蛇女图,只是得徐徐图之。”沈浊大声斥骂,骂完才想起杜正卿也在场,讪讪收声。
“所以你怀恨于心,杀害了崔郁和你的丈夫陆龟年。”杜正卿合理推断。
“杀人?”邹玉盈恹恹似病道,“不,我没有做。我连一只鸡都不敢杀,怎么会去杀人?”
“连一只鸡都不敢杀,怎么会去杀人……”裴缜听沈浊复述完审问经过,嘴里一直喃喃念叨这几句话,“这话说得有问题。”
“哪里有问题?”
“我且问你,假如若若死了,我怀疑是你杀的,你回怎么回答?”
沈浊脱口而出:“我杀她干嘛!那个臭婆娘虽然凶了一点,然而本大爷就好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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