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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霜雪连天,野梅苍然,太液池中已然结了一层薄冰。明明该是围炉取暖,吃肉温酒的天,却有一钓翁独坐池边。
李忧民命人凿了个冰窟窿,自己穿了袄子带一斗笠在雪中垂钓,坐了一上午却一尾鱼都没上钩。
他扫了扫斗笠上的雪正准备换个地方再钓,却见一着狐氅的女人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一把将他的钓竿抢了过去,“李忧民,天都要塌下来了,你还在这里钓鱼!”
李忧民起身搂着宇文飞燕,欲夺鱼竿,“好不容易年节里没什么政务,我钓会儿子鱼,阿燕你就饶了我吧。”
宇文飞燕气得将手中的鱼竿往地上一折道,“我饶了你,那谁管我儿子,我儿子要娶不到媳妇儿了,你就知道在这里钓鱼!”
“怎么会娶不到媳妇呢,咱们儿子这样的人物,就是尚公主也尚得!”李忧民说完又觉得这纲常伦理有些问题,“从世家贵女中择一良配便是,这是一辈子的事情,急不得急不得……”
“还世家贵女,世家贵女能看得上你儿子这样没成亲孩子却六岁的人呢,”宇文飞燕大喘一口气,伸出五指道,“我可打听清楚了,孟舍人的独生女在长安城中二招赘婿,光聘礼就愿意给男方这个数,你再不管管儿子就要打光棍啦!”
“居然给这么多!”李忧民指了指旁边的内侍便道,“快把二郎叫进宫来,他去当当上门女婿,这不就有钱打突厥了吗?”
“李忧民放你娘的屁!我还没听过王爷给人当赘婿的呢,你还想用卖儿子的钱当军费?”
“那你说怎么办?他们两口子闹架一个要再嫁一个不愿意哄,我还能下一道圣旨说不准吵了?”李忧民仰躺在竹椅上,拍了拍宇文飞燕的背,“不痴不聋,不作家翁,儿孙有儿孙福,你就等着他们闹去吧。”
:醉领笙歌上小舟
转眼间便到了上元灯节,三日不行宵禁。
孟追欢忆及去年上元游人如织,孔文质一手抱起孟祚新、一手拉着她,同往东市看灯。
香车宝盖马首连街,携伴出游;管弦火烛鱼龙灯舞,夜白如昼。而如今夫君殉国、孩儿进宫,自己却成了孤家寡人。
孟追欢叹了口气,又转头释然了,正好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如今咋暖还寒、雪水初融,曲江池上浮着的薄冰才碎,便有铺子造了小舟置于湖面,供人租住一夜,或是饮酒赏灯、或是吟诗作乐。
说是雅致意趣,实则却总逃不过男男女女的风月事,总绕不开不肯归家的浪荡子。
七年前,自己亦在这曲江池上醉卧酣眠,是耶非耶两不知
出自《李夫人》白居易:去何速兮来何迟,是耶非耶两不知
。
孟追欢打发了人,往平康坊请了玳瑁娘子与她泛舟游湖,再暖上一壶温酒,又吃上一锅乳酿鱼,也算是不负如此良宵了。
玳瑁抱着琵琶入了船舱内,孟追欢便拉着她往炉子前烤火,“你手怎么这样冰,春寒料峭也不多穿些?”
“穿得跟个球似的,筵席上的人看什么?”玳瑁将两只手放在嘴边哈了一口热气,“旁人可不管我们冷不冷。”
孟追欢将她的手揣在自己怀中,“那我为你赎身可好?”
玳瑁低低地叹了口气,“这话我听过无数次了,平康坊比我貌美的人、比我可怜的人比比皆是,都排着队等娘子为她们赎身,犯不着将银子花在我身上。”
“不是为色所迷,也不是怜悯于你,只是慨叹你的兴衰际遇,欣喜你的才高行洁。”
玳瑁听完后抿嘴一笑,贴着她的耳朵道,“我只入腰金衣紫、高官显爵之家,娘子待腾飞之日再来为我赎身吧。”
孟追欢卧下以肘撑头,笑着对她道,“我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
玳瑁随手一拨琵琶弦,便是清风明月、乐中含情。
她的手上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子却纤细白净,弹罢一曲后,她便一掌托住孟追欢的头部,一掌为她喂酒,孟追欢往日没被人喂过,头一歪便多半洒在了衣襟上。
玳瑁忙抽了手帕在她的胸口擦拭,孟追欢只觉她满身脂粉,暗香袭人,便仰躺了过去由着她擦。
这时却听外面“砰”的一声,孟追欢只当是与别家船撞了,便不再理会。
电光火石间,却是马矟的枪头已然抵在她的脖颈处,玳瑁此时正趴在她身上,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李承玠旁边的杨吹花很有眼色地将趴在她身上的玳瑁拉起,“王爷,我先将此女带出去审问,您再在此……审问国公夫人。”
说罢,杨吹花似是怕李承玠一个不留神将她捅死,还将他家王爷使惯了的马矟带走了。
孟追欢忙从软榻上爬起来,脸涨得通红指着李承玠,“王爷身为明光军统帅,怎么擅自上元灯节带兵入城?”
李承玠轻笑了一声,“上元灯节不行宵禁,圣人命我明光军与右金吾卫一同巡视长安,访拿娼赌盗贼,换句话说,我今日是奉旨来扫黄的。”
孟追欢恶狠狠地盯着他,“曲江池上漂着这么多船王爷不去抓,独独抓我这一船,王爷这不是以权谋私,蓄意报复吗?我明日便要参你一本!”
李承玠上前便按住孟追欢肩头,“那你呢,身为朝廷命官,却在曲江池上行艳事,我明日也参你一本!”
“我行什么艳事了,我只是……我在学琵琶!”孟追欢顿了一顿,“我素喜音律,你可不能诬人清白!”
李承玠用手把住孟追欢的下巴,指了指她的胸口,“学琵琶,你学的是什么曲子要两个人叠在一起学?还学得这里全是酒渍?我也来跟你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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