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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不得那天的杨连萍手上也绑着一根孝布,难怪不得那时他明明在村口听到哀乐,到了方叙家反而又消失了。
如果那几天办葬礼的根本不止方叙父亲一个人呢?
如果当时办葬礼的还有名叫杨雨申的男生呢?
可蒲炀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太对,好像是一个很非常明显的细节但却被自己忽略了,是什么呢……
旁边已经躺下的燕北声却突然出声,语气有些耐人寻味:“不过那天杨连萍接我们的时候可并没有表现出丧子之痛,还是说……这位杨妇联主任的抗压能力强得有些过分呢?”
他的尾音拖得很轻,轻轻巧巧地落在蒲炀耳边,却如同深雷炸裂。
没错,是杨连萍的态度!
蒲炀仔仔细细回忆完所有细节,几乎将杨连萍的每一句话都在脑海中跑了一遍,几乎可以断定,那时候的杨连萍,出了手臂上系着一根象征性的孝帕以外,再看不出有任何伤心的地方,反倒是对他们两个外人的忌惮表露得十分明显。
真的会有母亲对孩子的去世如此淡然吗?
蒲炀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有些反常。
身边的人突然细细簌簌动了两下,几秒后有冰凉的指尖松松握了下自己的手腕,燕北声带着懒散的嗓音送至耳边,带着点隐约戏谑:“还不睡小心变成泰大爷。”
蒲炀活络的思维在想到泰宁那略显稀疏的毛发后倏然静止,片刻后决定不理会他重新捡起琐碎的线索,下一秒不出意料,又失败了。
所以这人为什么还要握着自己的手腕?
蒲炀抿着唇把文件夹放到一边,然后垂眸看着燕北声的手:“松开,我关灯。”
第二天蒲炀起来后先去了趟杨雨申家,家里只有杨雨申的父亲杨鹏,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杨鹏披着件外套,站在门口目光不善地望着这个冷淡好看的青年。
青年撑着一把黑伞,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不时偏过头咳两声,明明看起来毫无威胁连阵穿堂风都能吹倒,但他望进那一双瞳色太浅太平静的眼,莫名生出一点极为不好的直觉,好像这个外乡人的到来,会把自己的生活,连同整个青山村都搅得地覆天翻。
一定是他的错觉,杨鹏想。
面对自己如临大敌的眼神,蒲炀只是略微一颔首,语气冷淡,态度却称得上周到:“请问您是杨雨申的父亲杨鹏吗?”
但杨鹏听到杨雨申三个字后,脸色直接变成了煞白,跟打湿了雨的白纸,整张脸都透着死气:“你想干什么?”
“不用这么戒备,”蒲炀还站在雨中,也不急,还是平平淡淡地看着他,“我就是想问问杨雨申的情况。”
“你一个外乡人,凭什么过问我们家家事?”杨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紧回你们大城市去。”
“你们家家事?”蒲炀像是听到了个笑话,嘴角鲜少地扬起一点,可半点称不上和善,清冽如泉的声音却如同晴空惊雷一样砸在他耳边:“是指表哥表妹近亲结婚,生了个弱智儿吗?”
问的人彬彬有礼,听的人骨寒毛竖。
良久,杨鹏才塌下肩膀,缩在身后的手不住地颤抖着,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谁告诉你的?”
面前的男人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冷淡的眸光隔着雨幕直直落入他眼里,蒲炀把伞面上移一点:“进去说?”
近亲结婚,按照青山村的规矩来说,是要被活活烧死的,杨鹏已经不愿意回想自己是如何走在路上被别人戳着脊梁骨辱骂的场景,可这不代表他已经遗忘或者不在乎了,相反,它就像一根泛着寒光的毒刺,横亘在他喉腔,再深一寸则致命。
那件事后其他人再很少提起这件事,人们对于他们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杨连萍甚至还顺应民意,当上了妇联主任,杨鹏以为他们的苦日子终于到了头,否极泰来,风水轮流着转了这么多年,终于也该落在了自己家。
可他所有的畅想在杨雨申出生后毁于一旦,这个一副痴呆相见人只会流口水的孩子如同一计重锤,将杨鹏和杨连萍平静的生活彻底打乱,人前依旧,人后,他们还是一对苟合不堪的表兄妹。
在所有村民的口中,现在,又多在了这个外乡人眼里。
可出乎他意料地,蒲炀进门后丝毫没过问他们的婚事,像是毫不在意,只问了几个杨雨申去世前的反常和去过的地方,杨鹏一一回答后,蒲炀把最后一个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杨雨申去过后山?”
那山上全是土坟,下雨后大人一不下心就能摔几个跟头,他一个小孩儿上去干嘛?
“也不是那片后山,是祠堂后面的,那地方平时根本没人去,小孩儿好奇心重,回来的时候摔坏了耳朵,还一直捂着哭。”
“耳朵?”蒲炀察觉到他的话,倏尔抬头看向他,“出了什么事?”
“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杨鹏咳嗽了声,“就是他耳朵后面多了些小孔,像是被针刺了,乍一看还挺吓人。”
这叫没什么大事?
蒲炀没说话,心下了然,杨雨申耳后有着和何均一样的伤口,是否真的像泰宁说的那样,他们都遇到了盘据于岸边的煞物,可是……
临走前,蒲炀状似随意道:“你们这里有湖吗?”
“湖?没有,”杨鹏有些不解地摇摇头,告诉他,“我从出生开始,住在青山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附近有河有湖。”
蒲炀回了方叙家,一个人没看见,只有桌上留有一张纸条,上面是燕北声飘逸的几个大字:“去一趟黄城家,很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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