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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分明很冷,西门却一身一身地出汗,外面的阴天也格外晃眼,双手毫无知觉地把那西服外套越握越紧,越紧越握。
她不能让方丞关注自己的生活,以防泄露了什么,也不能让方丞再次与母亲会面,万一动摇母亲原本就不够坚定的信心。
怎么办?只能把事做断,把话说绝!
“方丞。”她竭尽全力地把握着态度和尺度,说:”那张支票我不会取的,回头你销掉就可以了,至于这件旗袍,原本我是打算把它烧掉的!因为我有新的爱人了,留着过去的旧东西,对新人不公平,可是把它烧了又暴殄天物,所以才打算物尽其用,当了换钱。或许这样也不好,我就物归原主吧。”
她说着把手去掏书袋。
一只大手忽然不轻不重地按住了她的手,温温的,沉沉的,并且一把将她的手团进了他的手心。
她心头别地一跳,触电一般抽了回去。
胸脯起伏,低下头握着手袋铁骨铮铮道:“方丞,我不认为你是这么轻浮的人。”
方丞悻悻地收回手,取出雪茄盒给自己点了一支才道:“这不是轻浮。”
接下去也没有下文,他看着车前方兀自抽雪茄,过许久才说:“听了那个故事,你想和我说的,就是这些吗?”
西门音意志回笼,话术也随之变得清晰:“是个感人的故事。只是方丞,七年是很漫长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譬如你如今会千金一掷捧戏子,譬如我也有了新的感情。”
方丞忽然看过来,没想到就那么背,封了报馆都没压住!
时间似乎突然静止,西门音警惕地看着方丞,可他只是一言不发地摁灭了雪茄,不知过了多久,他说:“音音。”
忽然就这样唤她了,低低的,涩涩的,唤出口的同时感情也决堤了,千万柔情裹挟而来,有几茎碎发绒绒的,拂在西门白皙的脸颊上,如果是从前,他已经替她掠上去,并摸摸那毛茸茸的小脑袋。
不只西门在这种狭窄的空间心绪起伏,他更是被一浪又一浪的记忆冲击着。
他深深地看着西门:“你觉得我还能爱上别人吗?你觉得你那样离开后,我还有爱别人的能力吗?”
西门石化着,被他那声‘音音’唤的毛骨悚然。
“方先生,七年了,我们都已面目全非,你我分明都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感情,何以不能互不打搅、各自安好呢?”
“怎样能够各自安好?你扪心自问,你能忘记我吗?”方丞深深地看着她。
西门无言以对了,可笑有之,可叹有之。
静默许久,她才缓缓出声,口气几乎有种语重心长:“方丞,你可以同时爱很多女人,或者说可以拿很多女人消遣,但我不一样,不爱,当断则断,爱了,就割头不换,我也不否认从前和你的那段情分,但是……”她抬头迎上方丞的目光,“七年的时光过去了,从前我有多爱你,现在就有多爱他!”
方丞被扎了一下,空间里静的可怕。
“西门音!”
忽然,他一把将她的脑袋按住,狠狠地吻了上去。
典当叁
西门音的心剧烈颤抖,下意识想推开他,手却被反抓住。
她的唇,和过去一样绵软,向一朵虚芙芙的棉絮,方丞恨不得将她生吞。
她被动地与他唇舌交缠,雪茄的味道嚣张地侵略着她的意识。
吻到她快要窒息才放开了,但大手仍然控制着她的后脑勺,四目相对,彼此喘息不止,呼吸交缠。
“你……你竟干得出……”西门眼含泪花,胸脯因喘息而剧烈起伏着。
“我想你想疯了,我什么干不出来。”
他说:“至于你刚才那句话,鬼才信!“
“西门音,七年了,别再折腾爷了成不成!”
西门的睫毛很长很卷,一颗晶莹的泪珠挂在上面摇摇欲坠,惹人疼的要命。外面一声铜锣响,她猛然回神,惊惧地推开方丞。
一个换洋火的小贩挎着褡裢出现在胡同口,西门慌张失措,打开门便走,太过紧张,连手上抱着的西服外套都忘了丢下,哐当一声便消失在四合院的大门里。
她失态一般碎步疾奔,往自己的西厢房进去,靠在门板上喘息。
心跳砰砰,直到听见母亲从北屋出来,她才惊觉自己还抱着方丞的西装外套,连忙把那外套塞进了自己的绸被下。
“音儿,怎么回来也不吱声儿?东西当了吗?”
西门太太裹着那件起了毛球的披肩进来。
西门音脸颊滚烫,为了掩饰,拿起毛巾去脸盆里洗脸,热水都没兑,冰的手指发麻,捧起一把,扑到脸上。
她含糊道:“出价太低,明儿去西四牌楼再试试,那纽子是钻石,不行就到六国饭店的驼铃服装店转手得了,兴许能卖个好价钱。“
她母亲叹口气,转而发现女儿用冷水洗脸,连忙夺去毛巾胡乱给她擦干:“真是越大越不当心,月信不准,还总是痛经,怎就冷水洗上了。”
说着去笼火,忽然想起什么,道:“方丞送来的还有一副草药,你之前是落了什么病根儿吗?不然哪有登门送药的理儿。”
西门刚刚脸上降温,立刻又腾地升起一团红晕,她假装整理书桌转过了身,含混说了句:“我没有病,能有什么病!”又说:“药在哪?我扔了去。”
西门太太鉴貌辨色,直觉不对,不由就有些狐疑,说:“我收起来了,不用就是了,扔了岂不可惜。”
煤炉烧起来后暖烘烘的,西门音心中更加燥乱,有心想一个人静静,偏母亲开始同她絮叨。明后天就要搬到那个大杂院了,西门太太心下忧虑,从届时需注意什么说到现下需准备什么,到最后,闲不下来的西门太太又开始出出进进地收拾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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