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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住牧流堡?”千总冯宽一听,顿时头大如斗,“眼下,整个牧流堡只有不到三千兵马,那脱古思可带着也古达的三万大军呢,如何守得住?”
秋泓气急:“守不住也得守,抛下一城的百姓就跑可对得起这身上的官服?今日我在此,牧流堡中一应兵马都听我调遣,凡有官身的,谁敢弃城跑了,捉回来格杀勿论!”
说完,秋泓看向酆镇天:“你是个有骨气的,没有跟王同之一起跑了,今日可要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守城?”
酆镇天是个太监,何时被人说过有骨气?他听到秋泓的话,顿时热泪盈眶:“秋少卿,就算是等不来朝廷的援兵,死在这里了,我也在所不计!”
两个官最大的都发话了,剩下的一众人谁敢不从?他们只能开辎重库的开辎重库,调兵马的调兵马,想方设法把四面漏风的牧流堡重新补上。
可眼下,不光人手不足,粮草也不足,就算是北牧人不来,牧流堡中这么多人也最多只能再撑三天,三天之后,弹尽粮绝,只能往南跑。到时候,运气好些,遇上大昇的军队,运气差些,恐怕就要沦为北牧人的骑奴。
而此时,众人只能在心里祈祷,祈祷朝廷的援军来得快些,不要忘了他们这些留守塞外的军民。
这日忙了一天,直到深夜,城里城外才重新筑起防御工事。
秋泓在城墙下,用淘米水洗了把脸,就着搀着沙子的粟米渣渣咽了半个春饼。
已经回过神的徐锦南蹲在他身边,对着碗里的杂粮做心理建设工作,他一脸扭曲地问秋泓:“师兄,这玩意儿到底怎么咽得下去?”
秋泓靠着草垛坐下,揉了揉眉心:“咽不下去也得咽,总不能饿死在这里。”
徐锦南瘪着嘴,似乎又想哭。
秋泓看到他这副表情,不由笑了:“男子汉大丈夫,天天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徐锦南丢下粟米渣渣,扑到秋泓身上嚎啕大哭起来:“师兄,我想家了!”
秋泓脑中绷着一根弦,但身体已累到强弩之末,他拍了拍徐锦南的脑袋,有气无力道:“要把我勒死了。”
徐锦南抬起头,含泪问道:“师兄,你不害怕吗?”
秋泓目光微微凝滞,没有说话。
徐锦南又问:“师兄,你不想家吗?”
想家?秋泓怎会不想?
他已离家三年有余,当初走时,父母叔伯、姨表姑舅一起,把他送上了码头,乡里乡外的亲戚朋友拉着他的手,嘱托着家长里短。
后来,他去潞州,在涉山成了亲,妻子随父母回家,至今便没再见过。
父母身体如何?妻子生活如何?秋泓一概不知。
他呼出一口气,仰头靠在草垛上,看着漫天星河,轻声道:“我有时,都怕自己忘了少衡是什么样子。”
徐锦南又被勾起了伤心事,他抹着眼泪道:“我家单传,到我已有四代,我要是死在了这里,那可真是古今第一不孝子。”
说完不孝,徐锦南又开始念叨起青衣河上的莲蓬,溯陵城里的花糕,和他娘亲手做的糯米团子。到最后,他已困得睁不开眼睛,却直起身,发誓道:“师兄,若是我们活着回去了,以后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秋泓失笑,他阖上了眼睛,听着城上的打更声,沉沉睡去了。
三更天时,敌军来犯。
先是号角声起,紧接着,数个烟火信在城外堡台升起,千总冯宽上烽燧观望,看到了一片黑压压的大军。
“北牧来袭——”
“北牧来袭——”
两声铿锵有力的传信在城墙上响起,枕戈待旦的戍卫们立刻披甲起身,拉弓搭箭,在城垛口严阵以待。
秋泓捡了把不算太重的长剑,带在身上,跟冯宽一起,上了北城最高的烽燧。
冯宽举着火把,指向远处:“牧流堡外一共三道堡垒,以前南下打秋风的北牧从未攻入过第一道,只是这些年来军费吃紧,常常断饷,最外层……还是俞代懿安年间建的。”
秋泓皱着眉看去,肉眼可见,冯宽所指的地方已有数处破损,别说拦下北牧人了,一个火炮打来,牧流堡都难以承受。
“不过,少卿既然决定直接炸塌这座堡垒,那我们也没必要……”
“报!”冯宽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小兵奔上烽燧,跪地道,“少卿,千总,南城城门忽然打开,不少军民拖家带口南逃!”
“什么?”秋泓脸色一变,“谁开的城门?”
“一个方士。”这小兵顿了一下,“他给守城的老兵下了仙术,自称自己已预料到北关将破,大昇……”
“大昇如何?”
“大昇将亡!”小兵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秋泓额角一跳,脑海中瞬间冒出了三个字,天崇道。
他冲冯宽一点头:“千总且守住,我去南城看看就回。”
说完,他跟上小兵,骑上铜钱儿牵来的马,向南城而去。
此时,南城城下已聚集了一众军民,在这些军民的中间,有一秃顶老方士身着破衣破鞋,站在屯土上,眼睛瞪得溜圆,嘴里高呼着“社稷将覆”等话。
不用多想,就是天崇道的人。
“真要命,”徐锦南满头大汗,“天崇道不是只在南边闹动乱吗?怎么还跑到燕宁来了?”
秋泓面无表情地一点身边的小兵:“把他射下来。”
“什么?”小兵吃了一惊。
“把他射下来。”秋泓冷声道。
小兵不敢耽搁,飞快找来弓箭,又请了军中准星最好的弓兵,可谁知那老方士好似后脑勺长了眼睛,忽地转过身,隔着人群看向秋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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