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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去公司了。去也没用,职务是挂名,除了看过期的文件,屁事没有。人家对你唯唯诺诺,并不是真的尊敬你,而是尊敬你后边的人,穿说了,你是这公司的主人韦素云女士的儿子。
我颇有几个狐朋狗友,都有跟我相似的处境。因为共同的郁闷,我们一拍即合,搞些刺激的游戏消遣时日。比如说,飚车。我知道我们这群人如今在网上名声很不好,可是他们不知道我们也不想这样啊。沉沦如果是种罪,也是我们找不到自救的方式。如果可以,我愿意跟每个羡慕我的人调下位子,我很高兴吃点苦但真诚地活着。
今天这个派对,我本不想来,因为无聊,也就来了。
跟几个熟人攀谈了阵,没太大意思。有时候你会发现当你被一种情绪覆盖的时候,眼光所及也都糟糕地被那烂情绪污染,简直毫无出路。好在我最终发现了昨天在会场看到的那个女孩。那是我们公司的新产品发布,妈妈叫我去见媒体,我到得有些迟,看到霍比人已经在台上侃侃而谈,觉得还是不要去凑趣好。离开的时候,突然就扫到了她。她就那样幽默感十足地擤鼻涕,那形象像一只小兽扑出来猛然撞击了我的视网膜。
眼下,她在我怀里。
她的确不会跳舞,在我怀里跌跌撞撞,狼奔豕突。这又让我产生一种幽默感,好像怀里的生物是只小兽。我在想,如果非要用动物形容她,会是什么?想了好久,直到她抬头亮出黑黝黝的好奇的眼眸,我才确定该是一只猫。她的眼睛是身上最有灵性的地方,贼大贼亮,就算她笑得很白痴的时候都炯炯有神状若哲人。
“你在想什么?”她问我。
“哦,我只是在猜你有没有男朋友?”
“答案呢?”
“当然--有。但已经是过去式。”
“何以见得?”
“你刚刚看我弹琴时眼眶是湿的。”
“咦,你那么投入,居然还有工夫注意我?”
“不用眼睛也能看的。”
灯火四泄,音乐幽幽流溢。这种氛围最适合说情话。跟没有关系的人说情话才有劲。
“那你有没有女朋友呢?”她问我。
“你猜呢。你不是会算命吗?”
“当然--没有。也许有过暗恋。”
我顿了下,惊诧道:“何以见得?”
“我只是猜。你长着一副浪子的样子,浪子的爱情就像天上的浮云,从不固定。你爱的不是自己,就是某种感觉。暗恋是其中一种。”
我觉得不能小觑她,哪怕我们在开玩笑。“很准。”
“其实我也只是暗恋。”她说。
“暗恋往往有两种,一种比较可悲,就是,你爱她她知道但她不爱你。另一种比较甜蜜,你爱着他时他也恰巧在偷偷爱着你。我是第一种,请问你是哪种?”
“我比你走运一点,第二种。”她说。
我笑,“哦,不要得意,不要得意……其实无论哪一种,下场都不太妙。其实,暗恋只有停留在暗恋的阶段才是最幸福的。”
“……”她神色黯然,是真的想起了不快乐的事。
我打哈哈道:“我这乌鸦嘴不幸言中了吧。嗯,这么看来,我也可以摆摊算命了。
她酒量不行,很快就被烧红了两颊。我微醺。一切刚刚好。
我找了代驾朝我住处开去,她居然并未反对。虽然她醉意盎然,但还没到理智全无。我难免想起我的朋友雷恩的话,现在的女孩子既拜物又势利,不值得尊重。他最近正迷一项游戏,招募同居女友,计算女人上钩的时间。他说很刺激,也劝我试试。我总觉得不如看中了直接带人回家方便。
晓苏直打瞌睡。总是脑袋往下一坠突然惊醒,迷糊地看看我,又继续睡。然后又偏向一边,又一个激灵。我看得累,把她的脑袋按在我肩膀上。
她挣扎了下。
我说:“是硌吗?垫件衣服可好?”
我拿了件毛衣放在肩头,她老实接受了。
到目的地,我叫醒她。她跟我进屋。
她东张西望,说:“你一个人住吗?”
“没错。”我去拿酒。
“这么大真是浪费啊。”她感叹着,“你可以租一间出去。”
“租给你吗?”我给她端过酒。
她眼睛一亮,又熄灭,“我也租不起啊。”
“钱的事很次要。”我跟她碰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是最容易的。我也从不珍惜。”
她听出弦外之音,踌躇着说:“你把我看成那种--”
“你也可以把我看成那种--我们一样货色。”
她微微笑。坐到沙发上,接过我递来的酒。
酒过半巡,她抱住一个靠枕,指着墙角的钢琴,“我想听那首歌--《断臂山》的片尾曲,不想说再见。”
我过去弹给她听。她又搜刮着贫瘠的记忆,说:“贝多芬的《月光曲》,你会不会?李斯特的《爱之梦》……”
几曲后,我挥手叫她过来,让她与我共坐琴凳。
她说:“我小时候有一架红色的玩具电子琴,有几个音阶,可以单手弹简单的曲子。”她挥手弹哆来咪发唆拉西。然后看向我,面色很羞赧,“我只会弹这个--”
“其实我可以让你做音乐家。”我说。
“真的?”
“没错。”我扬起手,示意她随便摁琴键。她“乒”地敲下去,我迅速连上,游过一串音符,浑然天成。她瞅瞅我,明显动了玩兴,在左边的低音区“轰”地炸了一下,我又跟上。她左右开弓,我左右追随,仍是一组漂亮的乐符,无懈可击。她恶向胆边生,装得很专业,手指在琴键上飕飕飞掠,我跟踪着她,终于力不从心,曲子散了,杂了,像飞出了一地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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