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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松在绿树下席地而坐,百无聊赖地听着阵阵传来的琴声,暗笑道:“大人最不喜那些闺怨之曲,今日竟为萧小娘弹,真是人间难得几回闻。”
多年的习惯最是难改,芸娘按着他教的手势认真练习,暂时将心中的混乱压下心头。
裴砚看着眼神复杂看着栏下碧水,缄默不语。
朝堂上尔虞我诈,每走一步都要千般算计,眼看着此局快解,可他心里却并不轻松。
“若大郎今后回来,你可有何打算?”
他这话问得意味不明,芸娘惊得打了一个颤栗:“妾,妾不知。”
“越是看着怯懦的人,实则秉性坚毅,往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裴砚看着她极力掩饰心神俱乱的模样,冷声道:“你不愿侍奉大郎。”
她听他将自己心里的秘密全然剖析到台面上,先是心慌而后镇定下来,他的声音虽冷却让她难得心安:“是,妾不愿。”
他嗓音带着难以言说的轻柔:“我知道了。”
真是啼笑皆非,听得她的回答,他竟然想着为她谋划。
芸娘听得他的回答,怔怔看着他,只见他眼中的淡笑直荡进了她的眼中。
“那你有何打算?”裴砚问道。
她还未想过,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继而从子,她的心愿不过是好好活着,虽如蝼蚁般苟延残喘,但至少还活着,能偶尔窥探遗落世间的林下神仙,已是万幸。
“妾知女子不比男儿,能自由在世间行走。”芸娘想着娘亲在世时的嘱托,凄凄道:“但我娘只教我跟着少夫人好好学规矩礼仪,嫁一个普通人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妾自知身无立身之本,如今身为妾室,就算再不甘心也要恪守本分,侍奉主子。”
她含住眼中的泪水,施施然道:“多谢三老爷几番维护,妾惭愧。”
言下之意就是让自己莫要再维护她了,由得她自生自灭?
裴砚听得她已有认命之意,脸色寒噤,冷哼一声:“我不过是……”他不忍伤她,收了本要说的话,转了语气道:“你不必惭愧,弱者更要自强且坚,莫要自甘于怯弱,否则今后……今后你生儿育女,如何养育。”
生儿育女,生出来的也是庶子庶女,反反复复生生不息,不如到她为止即可。
“有遮风挡雨的片瓦妾已感激,不敢奢求有子女福分。”芸娘冷声道。
他知道她的本性,可从未听过她说这般冷冽的话,细细品来竟有些厌世的念头,只觉心惊遂缓了缓语气道:“你胆子不小,竟当着我的面说这样的话。”
她这才幡然醒悟,面前之人是朝堂上的权臣也是裴家的门面,忙换了往日里懦弱面容,垂眸道:“妾有错。”
变脸倒真是快,裴砚轻笑:“罢了,大郎暂时不会回来,你素来胆大,还能快活许多日子。”
胆大与快活之词,极是暧昧。她不知他是否有意所指,目光忽而闪躲,侧过头看着平静水面:“妾今日有失分寸,还请三老爷责罚。”
“责罚?”他的眼中藏了暧昧不明的情愫,幸而她看着水面并未注意。
她毫无防备听得他语气稍重提起这二字,似乎是紧逼着她脑海中那些道不明的画面,可掩藏在心底的秘密怎能被窥视。
“妾认罚!”她就快要落下泪珠时,裴砚忽而起身道:“既如此酉时前好好在此弹十遍长门怨。”
说罢他起身就走,余下芸娘一人老老实实坐在水榭一遍遍将心中的哀怨化作指尖的音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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