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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舒想到过往父兄提及的种种困难,便有些不虞起来。
保家卫国之人,他们也照样怠慢不误。这些朝廷的渣滓,实在可恨。
也不知圣上如今到底是怎么想的,既不用心于朝野,又不愿分权于诸位皇子,到处一片乱糟糟。
这把火,从前还未烧到他面前来,而如今,却是寻找着各种机会,想要攀上云家、攀上他,进而将之烧为灰烬。
呵,想到临行前圣上那番意味深长的话,云舒自嘲地笑了笑,不再将思绪放在上头。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雨,得下得大些,再大些,将那些公然从角落里溢出来的脏东西,都冲刷得一干二净才好。”赵婉轻声呢喃。
云舒似是听见了,又似是未听见,这雨该如何下,还不到他需要去思考对策的时候。
两人再度沉默了下来。
“咔嚓——”
“轰隆隆——”
闪电在空中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紧接着,便春雷乍响,雨点豁然转大,倾泻而下。
翌日,天气久违地放晴了。
而云家的队伍也在林大浩及其一堆子官员的目送下,继续朝着御沙关的方向驶去。
因着后头一路上都甚少进城,行进速度快上了许多。
赵婉如今已经习惯了每日在马车内的颠簸了,甚至有一日还在云舒的协助下,坐在马上,由他拥着,过了一把骑马的瘾。
她倒不是不会,只不过在现代时接触的骑马,与在这坑坑洼洼的道上骑马,全然是两回事。
嗯,然后便得出了结论,还是坐马车比较好。
随着距离云家的老巢——临州越来越近,春季便也缓慢地到来了。
城郊路旁的田地中,处处都是衣着简朴的农人在侍弄着土地,日头不暖,水亦寒凉,而这些人却习惯了这感觉,都撸着高高的裤脚,站在水中,弯着腰劳作。
“这些农人面超过黄土背朝天的,汗水摔八瓣下去,一年下来也未必能供养得起全家的食用需要。”
马车内,云舒见赵婉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些田地看,主动开口道。
“嗯,大多是无地的佃农罢。”赵婉说道。
土地改革还是新中国建国前后的事情呢,这历史长河中的陌生朝代,可谓是将圈地行为发挥得十分深刻。
很多农民,更是会为了躲避繁重的赋税与服役,将自己连带着田地都依托到大官、大绅之下。因而百姓的地越发的少,而富有的人家却是越来越富。
此题无解,除非出现一个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人,重新洗牌,重新制定游戏规则。
赵婉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农人,在父母跟前努力帮忙干活的懂事稚童,心中思绪万千。
这些人一辈子的目标,仅仅只是活着而已。而她,显然自穿到这里来起,开局尚算十分不错了。
随着赶路的时日渐长,沿路亦愈见荒凉。
这日,队伍在一处山坳边上的平坦之地休整。
赵婉正与瑾哥儿、萱姐儿几个小娃娃玩,这些天几个小孩都知道了他们四婶婶很会玩游戏,平日逮着机会便要到她车内玩耍。
笑声透出车厢,愉悦之气感染了一众用心守卫的府兵。
最大的瑜哥儿,如今却是不屑于跟这些小弟小妹们玩了,他一早便觑着机会,巴巴地向四叔讨教弓箭之法。
云舒在自家小孩儿面前,向来便是个会玩会闹,且毫不严肃之人,此时叔侄俩坐于马上,一教一学,倒也和乐。
“四婶婶,那妇人是在做什么?”
就在玩闹之时,萱姐儿不知何时掀开了车帘,指着窗外不远处一对母子问道。
因着此处临近一个小村落,此时有好几位机灵一点的百姓都挑着自家煮的野凉茶、面饼子来卖,因着侯爷说了,钱都由他出,倒也有不少家将府兵去买一些来吃喝。
而赵婉顺着萱姐儿的小手看过去,却是见着一衣裳破烂的中年妇人,愁眉苦脸地牵着一约摸四五岁大小的男童,手中什么可卖的都没有。
“阿秀,去问问那妇人,是有何难事。”赵婉唤道。
阿秀应声而去,只见她与另一位婢女阿谢一齐走到那妇人面前,不知说了些什么,阿秀面露难色,半晌后,她让阿谢守在那边,自己先来马车前复命。
“夫人,那妇人,想将她身边那孩童卖与咱们……说是家中子女甚多,实在是养不起了……”阿秀犹犹豫豫地道。
其实那妇人还说了,这两年赋税更多了,大儿子又到了娶妇成家的年纪,家中实在穷得四面来风、空无一物,恰巧她见着云家这一行人像是富贵之家,便想将小儿子卖给这样的人家。
如此即可得些银钱,这最小的也能得一条生路。
阿秀亦是穷苦人家出生,自是知晓这年头,有些家中若是养不起孩子了,将之卖到有些家底的人家家中做仆婢,已是一条十分好的路。
更有甚者,将那小儿小女卖进楼子里,或是直接扔进山中,亦不再少数。
赵婉虽然穿过来便是小官家的贵女,但虽继母不好,但也五指不沾阳春水,出入皆有人伺候,且在现代时信息发达,那些资料或纪录片,她也没少看,在阿秀吞吞吐吐间,她便明了了来龙去脉。
她转过头看着那对母女,从那妇人面部焦黄的沟壑中,看到了大衍底层人民艰难困苦的现状。
何止是卖儿卖女,到了不得已的时刻,历朝历代易子而食的场面亦不是没有。
这半路上买个小孩,听起来还是有点奇奇怪怪的啊,何况,她能买下这一个小孩,能买下今后遇见的所有孩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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