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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治四年(1865)二月十三日,一个平淡的、既无奇灾亦无异象的日子。当日前后为雨水节气,象征着人间时日开始进入气象意义上的春天。人如草木,又不及草木。草木没有虚妄心,人有;草木抵得过一个王朝的坚固长久,人却抵不过一世枯荣。所以说,人比草木脆弱。那段日子里,北京城里的官员士大夫和老百姓最大的谈资,无非是奕被免去议政王及一切职务。奕不是旁人,是那个在辛酉年(1861)里,凭一己之力将慈禧送上青云之巅的男人。奕下台了!没有比这更值得让人嚼舌头根的事,各种版本的传言飞来飞去。天子脚下说起宫闱秘辛,就像是在说胡同里的那点事,过的是嘴瘾。
那一天,谭府上下也忙得不可开交,又添男丁,此男丁便是谭嗣同。谭嗣同出生于北京宣武门外烂缦胡同。烂缦胡同,曾被称为“烂面胡同”。谭嗣同自述搬到库堆胡同(浏阳会馆)之前,他出生于“孏眠胡同”,也即“懒眠胡同”。菜市口地区是彼时京城的交通要道,蛛网交错,南纵北横,而烂缦胡同便是其中一条。这里地方会馆林立,像一颗颗棋子散落于胡同。行走于此,经常会有南腔北调的官话不知从何处传来。清人赵吉士描述:“京师二月淘沟,秽气触人,烂面胡同尤甚,深广各二丈,开时不通车马。此地在悯忠寺东,唐碑称寺在燕城东南隅,疑为幽州节度使城之故壕也。”(《寄园寄所寄》)今天从烂缦胡同西拐仍可通往法源寺,即唐代悯忠寺所在地。清代这里因聚集六个会馆,其间花团锦簇,煞是热闹,故改此名。
在京城大大小小的名人故居面前,人是第一要素,而要使一处建筑焕发活力,就必须不断地及时寻找他的主人。所谓有主之物,看的是主不是物。主人的声名,要能够超越金石之坚、砖瓦之固。不然,人朽,物也随之湮没。谭嗣同的出生地距离菜市口很近,短暂几十年的人生往返和变幻无常,竟完成于咫尺之间。时运使然,人奈何之。惊鸿一瞥的人生轨迹始于一个绚烂的地名——烂缦胡同,仿佛命中注定,却又令人不胜唏嘘。在谭嗣同前已有兄姊四人,均为徐氏所生。因其于祖父谭学琴谱内行七,被称“七公子”。在谭嗣同的童年时代,母亲徐夫人对他的影响最大。徐氏深受传统礼教的熏陶,把服侍丈夫、抚养子女和管理家人作为自己的唯一责任,属于旧式贤妻良母式的中国传统妇女。
谭嗣同在他的自述中,每每触及先母,都会惊颤和痛惜。他写道:“先夫人性惠而肃,训不肖等谆谆然,自一步一趋至植身接物,无不委曲详尽。又喜道往时贫苦事,使知衣食之不易。居平正襟危坐,略不倾倚,或终日不一言笑。不肖等过失,折蔓操笞不少假贷。”旧戏文里的母亲好像用了同一张面孔,不知她们是因为做了母亲才这般,还是因为她们是女人,生来便如此这般。她们是和所有男人一样的人,可又不一样。在时代的缝隙里,她们是灰扑扑的影子,是低到尘埃里的花朵。可是在谭嗣同心里,他对于母亲、姐姐们,以及后来成为他妻子的李闰,始终抱有怜惜之意。谭嗣同深情地回忆母亲对他的谆谆教诲:先夫人是慈祥的,也是严厉的。她对子女寄予厚望,如果违反家风、礼节,她会严厉训诫。日常生活中的待人接物的小事,她也会恰当地给予指引。她经常当着儿女的面说起自己所经历的贫苦往事,让子女知道衣食无忧的生活来之不易。在那篇写给母亲的祭文中,谭嗣同把徐夫人描述为一个勤于吃苦、不苟言笑的严母,孩子们犯下过错,她会毫不留情地体罚。
以至于谭嗣同读书时,内心对于老师所说的父严母慈一说,存有深切的疑惑。母亲的教育极为严苛,她完全按照儒家的伦理道德要求自己,遵守祖父开创的谭氏家风。这个深受伦理法则影响的女人,又用这种伦理法则教育子女。她要求自己的儿女,既要在道德上严格自律,注重内在修养,又要不忘社会责任。徐夫人的言传身教对谭嗣同兄弟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使得他们虽然出身官宦之家,贵为公子,却毫无纨绔子弟的习气。中国人的性格养成,通常是扁平式的积累过程,与巍巍然的伦理相互成就。母亲灯下劳作的身影,与人为善的品行,性格上的坚毅,所有这些构成了谭嗣同的性格史。
母亲,通常是我们生命天空里恒定的北极星,她的光芒,指引着我们,也影响着我们。从谭嗣同记事起,母亲忙碌的身影便无处不在、无时不在。父亲在朝为官,收入颇丰,本不需要母亲如此辛劳。可他的母亲根本就不像一个官太太,甚至还不如浏阳城里地主乡绅的大房小妾活得安逸。餐桌上从来都是粗茶淡饭,每餐不超过四个菜。身上穿的布衣虽然洁净,但补丁摞着补丁。一日,家塾先生闻得一墙之隔,纺车轧轧,彻夜不休。第二天,先生就问谭嗣同:“你家的婢女用人如此辛劳?”当谭嗣同告诉他是自己的母亲时,家塾先生大为惊叹:“你父亲在朝为官十余年,位居四品,你的母亲却没给自己放松享乐的时间。如果你们嬉戏惰学,不思进取,又怎能做到心安?”
从那以后,谭嗣同变得愈发勤奋。每当怠惰偷懒时,机杼声便会在耳边响起,让他不得安宁。他不仅白天用功,晚上也温习功课。琅琅的读书声和母亲摇动纺车的轧轧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优美的夜曲。如果有可能,谭嗣同宁愿像母亲那样,做一个对自己近乎苛刻的自食其力者。
谭嗣同七岁那年,他的大哥嗣贻娶浏阳黎氏之女,徐夫人挈长子返浏阳完婚。因路途遥远,旅行不便,遂将谭嗣同留在北京。临行之日,谭嗣同和家人到卢沟桥为母亲送行。这是他第一次远别母亲,谭嗣同强忍泪水,默然无言。那时的他虽然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却比同龄人情感来得浓烈。母亲走了好远,回头看他,他仍站在那里不肯离去。母亲离开后的一年中,谭嗣同思亲难抑,生了几场大病,形容消瘦。待到第二年母亲回京,看见他瘦骨嶙峋的样子,不由心疼,问他是否想念自己所致,他却想到当初与母亲的约定而矢口否认。不苟言笑的徐五缘也被儿子乖巧惹人怜的模样逗笑了,颇为欣慰地对旁边人道:“此子倔强能自立,吾死无虑矣!”
徐五缘嘉许了儿子,这个倔强自立的女人将自己身上的人性之光投射于儿子。你若自立,我便死得安心,她用极度的不安全感勉励谭嗣同自立。谭嗣同后来养成的一身傲骨皆源于此,而凡事易张难弛也变成肌肉记忆存储于他的身体。无论何时,谭嗣同始终保持着一种孤身立于危地的凛冽之势。
母子间其乐融融的温情画面,永远都无法定格。随着父亲谭继洵地位的不断攀升,谭家内部原来比较简单的人际关系变得复杂起来。当时的封建官僚和商贾,都有买妾的风气。《李兴锐日记》中就有谭继洵为李找妾的记载:“敬甫知余将置妾,而择年在二十五岁上下。适有送婢求卖者,敬甫邀余一看,遣之去。”置妾不同于娶妻,带有浓厚的买卖性质,妾的出身也往往比较低下。置妾,大多时候置的不是情感,而是门面。科举的成功使谭继洵获得了入仕的资格,意味着他的儒生地位得到了朝廷的承认。而与之相匹配的享乐成本也水涨船高,纳妾算是功名之士的标配。更何况还是京官,生活上的配置更是马虎不得。马配鞍,剑配匣,辜鸿铭说的“一个茶壶配四个茶杯”,说的是同样的道理。将女人物化,是那个时代最丑陋的部分,值得用一万吨的文字去批判。
谭继洵到京城为官后,像大多数官僚那样,开始忙着为自己置妾。他完全不用顾及家中发妻的感受,此等境况,谁也说不出什么。而那些在私人生活上无所作为的官员,反倒成为世人奚落的对象。仿佛他们纳的不是妾,而是一件披在身上的华美锦袍,如同插在功名躯体上的一面旗帜。肉身,就像是他们养起来的一件玉器,玉不离身,身不离玉。反复擦拭,日夜揣摩,养出油腻。
成年后的谭嗣同念及母亲,总是愁肠百结。一个女人苦心经营的家庭氛围,在现实世界里不堪一击。她只能像剧情陡变的家庭剧里的女主人那样,保持忍辱负重而又沉默的姿态。同治二年(1863),徐夫人带着子女辗转数千里,从浏阳乡下来到北京。而此时,谭继洵已娶直隶顺天府蓟州(今天津市蓟州区)女子卢氏为妾。卢氏年方二八,比谭继洵年轻二十四岁,他成了谭氏的第一房侧室。在谭继洵所娶四妾中,卢氏年龄居长,聪慧明秀,很快便为这个家庭添上一子,得到谭继洵的宠爱。同治十一年(1872),谭继洵又娶四川女子张氏为侧室,张氏也生有一子,名嗣。在谭家,卢氏与张氏分别被称为“大姨太”和“二姨太”。
古人有言:“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旧时纲常伦理,面目板正,寒气太盛。小妾在旧式家庭里的地位较低,按照旧制,“妾事夫人,如事舅姑”,并规定不得以妾为妻。大红灯笼高挂处,人的心思,密如浮埃,身在其中,谁又能逃脱哀愁。妻妾、嫡庶之间的倾轧,有时会异常尖锐。于是,有些家训中还将此录入其中:“素相敬爱之伉俪,因妾生嫌,渐至反目。妇已有子,自可毋庸置妾。先贫后富、先贱后贵者,尤所不宜。”谭家情形也不例外,谭继洵与徐氏算是贫贱夫妻。谭继洵功名无成时,徐氏与他患难十余载,后又随其迁来京城十余年。一个女人能够付出的,徐氏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谭家。然而经此变化,夫妻之间难免龃龉,感情日渐淡漠。
谭继洵宠爱他的小妾,徐氏自然受到冷落。浏阳会馆里经常会传出徐夫人与卢氏的怼怨声,恨屋及乌,两人间的怨怒很快便转嫁到子女身上。徐夫人在世时,卢氏尚有忌惮,不敢过分造次。谭氏夫妇及妻妾之间的不和,使年幼的谭嗣同置身于幽暗的气氛中。人虽幼稚,却心有不甘,常常生出戾气。人生最初见识到的争斗与凶险,便是屋檐下的亲情。家庭生活对于孩子来说,一饭一蔬,一敬一怒,温润人心,也摧毁人心。谭继洵在京师户部任职十七年,正值“同治中兴”时期。经过太平天国运动和捻军起义的轮番冲击,大清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谭继洵所在的户部是中央政府管理全国户籍和财政经济的机关,在太平光景里,当是京官们求之不得的好去处。可是经过长期战乱,民生凋敝,财政枯竭,又当别论。
谭继洵虽然不是来自社会的最底层,但他身上背负着家族的厚望。或许是苦难的打磨,让他对世事人生有着相对清醒的认识。“谈农政于理财之日,谈榷政于兵燹之后”,从来就不是容易的事。官场就是一个文人最后修炼的道场。谭继洵是个务实之人,处世谨慎,行事稳重,非常人能及。拆东墙补西墙的职务,看上去像是在收拾烂摊子。可是对谭继洵来说,却是最合适的角色。他在户部衙门担任农曹时,曾于人前慨然曰:“农曹者,度支所总,国用民生所系也。”
即使做个不入流的七品小官,谭继洵也要让自己做到熟悉掌故、通达机宜、恪守本职。为官,本来就是为人之道。官场混沌,人神鬼魔共存,但官事还是人心镜像,有一套既定的生存秩序,终途还是明心见性。事实证明,一个心细如发的人,通常要比那些粗枝大叶的莽夫更懂得因势利导地解决问题。谭继洵有着高远的政治理想,小小的农曹职位怎能匡定他的才华?他日夜用功,光是专业书籍就储备了数万卷,同时又多方搜集舆论,了解时势,很快便达到了“博综掌故,精熟食货”的程度。在今日之我看来,谭继洵用儒学理想来度量并不合乎理想的时政,是值得怀疑的。而在彼时的谭继洵看来,他所做的,乃理所当然之事,不止一个循吏和名儒曾经这样做过。大学士翁同评价他“此人拘谨,盖礼法之士”,喜欢按部就班,凡事不愿为天下先。一个中规中矩的、以君子自期的文人士大夫。自适其适,适得其所。在多数人的眼里,他们是没有棱角、谨小慎微的官员。
自古饭碗难捧,君子忧道亦忧贫。一身才华换不回三菜热汤,并不是稀罕事。谭继洵的境遇还过得去,为政既不混沌,也算不得清简。十余年间,他先后在户部下属八旗现审处、井田科、捐铜局、收铜局、捐献局、军需局等处任职,他几乎将户部机务尝试个遍。同治十一年(1872),升补户部山西司员外郎,两年后,又升补山东司郎中。
同治十三年(1874)十月,谭继洵奉旨简放坐粮厅监督,驻北京以东通州。直隶通州向来为南北漕运的终点,每年数十万石漕粮在此交卸入仓,以供宫廷消费、百官俸禄、军饷支付和民食调剂,供应着京城所有居住人员的日常食粮,是京师之地与经济重心区域构成空间关系的重要枢纽。办理漕政事务虽然劳体伤身,但也是肥缺,其中营私舞弊、贪污中饱乃常有之事。谭继洵在坐粮厅任上,连续三年因办运出力而受到嘉奖,奉旨专以道员用、赏加二品衔。
谭继洵任职通州不久,全家随之迁往北京以外四十里的通州城。此时,次女嗣淑已于几年前嫁给广西灌阳进士、翰林院编修唐景崶,随唐家住在京城;长子嗣贻正在家中复习功课,准备考举人;而嗣襄、嗣同仍随欧阳中鹄在家塾读书。看到孩子们上进,谭继洵非常欣慰,对他们的教育也愈发上心。月色昭昭,谭家儿女读书喧哗的声音遥遥传来,大地似乎有一种朦胧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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