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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阿哥以为皇后还要训斥自己,一直垂首侍立。不料,皇后只问了一句:“五阿哥,皇上今儿问了你功课吗?”五阿哥道:“问过了。”皇后瞟了他两眼,神情恹恹道:“好啦,天色已晚,你们都回去歇息吧。”两人遂跪安,却身退下。
到了宫廊,支开了身边的乳母太监,五阿哥沮丧道:“你说皇额娘为何只问了我一句?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皇长女大人似的拍拍他的肩,道:“你没有做错什么,皇额娘不是说嘛,纯妃是外人,比起我,你也是外人。”
五阿哥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让我和愉嫔住在一起?”
皇长女想了想,她年纪比五阿哥大,顾虑比五阿哥多,知道是愉嫔位阶低,他才不能与自己的生母同住。但若如实相告,又怕五阿哥伤心,便扯了个小谎,道:“皇阿玛想要一个嫡子,宫里的嬷嬷说,你在皇额娘膝下教养,容易招来弟弟。”
五阿哥满脸拧巴的点点头,不再说话。
四阿哥远远就看见嘉妃候在延禧门,连忙小跑上前,道:“额娘快回屋,别冻着了。”嘉妃已在风里站了半个时辰,抚着四阿哥的脸问:“怎么这样晚?”四阿哥道:“陪着皇阿玛用了会晚点心。”嘉妃自己见皇帝的日子都少,难得四阿哥能与皇帝亲近,欢喜道:“皇上都与你说了什么?”四阿哥遂细细将事情前因后果跟嘉妃说了,两母子絮絮叨叨,慢慢进了屋。
青橙陪着皇帝吃了晚酒点心,两人隔着花厅,一人在后屋里侍弄六阿哥,一人在书房里批折子。六阿哥刚才玩得太兴奋,此时完全没有睡意,在床榻上蹦蹦跳跳,翻来覆去就是不肯睡觉。青橙假装愠怒道:“你要是再不好好躺下,呆会皇阿玛过来,非骂你不可。”
六阿哥才不怕,笑嘻嘻道:“可是我还想再玩一会。”
青橙抱着他往被子里塞,道:“已经很晚了,小宝宝要早些睡觉,才能长得高。”六阿哥道:“我长大了能有皇阿玛那么高吗?”在他看来,皇帝就是世上长得最高的男子了。青橙轻声安抚道:“你要早早睡觉,才能有皇阿玛那么高。”
六阿哥顿时僵直了身子,紧紧闭上眼睛,一副视睡如归的绝然之意。
青橙半歪在榻旁,一手撑着头,一手轻轻的拍着六阿哥,嘴里柔声哼着小曲子。声音传到外头,若有若无,皇帝不由搁了笔,踱步进后屋。
他凑到帐前,道:“睡着了吗?”
青橙将食指放在唇边,微不可闻道:“才睡着了,别吵他。”她缓缓起身,让当值的嬷嬷吹了灯,叮嘱了两句,拉着皇帝出去。
一到外头,皇帝就抱着她啃,青橙推开他的脸,笑道:“干什么?”皇帝道:“朕好不容易来了后宫,你说干什么?”自高皇贵妃病薨,这是皇帝第一晚进妃嫔寝宫。青橙嘴巴子一噘,道:“什么好不容易,前几日还给鄂嫔晋封了呢。”
皇帝解开她的扣子,手往里伸,捏了捏,笑道:“还不是为了你?!”
青橙不是傻子,自然能明白皇帝话里的意思,虽然有些吃醋,到底勉强原谅了他。她腰肢纤细,脱了外头宽大的袍子,穿着锻红的兜衣,方显出身姿窈窕。皇帝停了动作,往后退了半步,端详了片刻,才扯开背后的绳结。
他抱着她上了榻,手上动作不停,道:“六阿哥两岁多了,也该断奶了吧。”青橙知他打的主意,道:“早在行宫的时候就开始断了,只晚上由乳母喂一顿。”皇帝加重了力道,吮得青橙一疼,情不自禁“嗯”的嘤咛出声。
两人在里头春闺帐暖,正是难舍难分,忽的听见外头六阿哥大声啼哭喊“额娘”,青橙猛地推开皇帝,翻身坐起,随手取了桁架上的寝袍,虚虚拢着,就要走。皇帝箭在弦上,简直是十万火急,怒冠冲发。青橙有些不好意思,道:“等一等,我去去就来。”
皇帝板了脸,道:“这能等吗?”
比起他,青橙还是惦记儿子,俯身亲了亲皇帝的脸便去了。皇帝捶胸顿足,披了衣衫跟了去。后屋点了灯,青橙着急问:“怎么回事?”乳母看见满脸铁青的皇帝,吓得手足无措,浑身颤栗道:“启禀纯主子,六阿哥做了噩梦。”
六阿哥满脸泪痕,手脚乱踢,却并未醒。
青橙心疼的柔声喊道:“永瑢,醒醒,额娘在这里,不要怕。”永瑢睁了睁眼,平静下来,嘴里囫囵唤了声:“额娘,你不要走。”青橙攒着他的小手,道:“额娘不走,额娘不走。”她细声细语的哄着,不到半盏茶光景,六阿哥已沉沉睡着。
皇帝双手抱胸在屋中候着,沉着脸静声不语。
青橙怕他又要说将六阿哥送回阿哥所的话,腆着脸讨好他,蹭在他身上,道:“幸好永瑢和我住,不然他做了噩梦,嬷嬷们可不会尽心哄着。”皇帝不理她,返身回寝屋,青橙接着道:“咱们还继续不继续?”
皇帝偏头瞄了她一眼,道:“没心情。”
他像个小孩似的闹别扭,青橙反觉得好笑,拿出六阿哥的招数,拉着他的手又甩又捏,掐着嗓门奶声奶气道:“好啦,好啦,皇阿玛不生气。”
皇帝一身鸡皮疙瘩道:“谁是你皇阿玛?胡言乱语。”
青橙双臂勾住他的脖子,扭着身子往上贴,道:“那你别生气了,不然我一直叫你皇阿玛,皇阿玛,皇阿玛……”她欺身压住他往后倒,上亲亲,下揉揉,他很快就缴械投降了。皇帝噗嗤笑道:“你个小东西,实在是……”
见他笑了,青橙才放了心。
高贵妃丧期一过,天已完全冷了,日日鹅毛大雪,北风呼啸。若是往年此时,青橙只管日日窝在房中描描花样子,吃些暖胃的点心,誊几张经书打发时间。可今年,她统摄六宫,不仅要预备过年宴席上的膳食歌舞,还要立出册子安排好赏与公主王妃大臣命妇的节礼赏赐,虽有前例可循,但终归要一样一样的整理,且有些大臣升了官,那赏与命妇的节礼也要依着品阶增加,再有大臣降了职的,也要依例酌减。
于此,便甚为忙碌。
青橙不端架子,永璋又喜欢自己的哥哥姐姐弟弟,宫中的小孩们被尔绮掌管的厨房完全征服了,每隔数日必要一齐来翊坤宫闹腾一番。这日,几人蹲在墙角看兔子吃萝卜,松鼠剥栗子,玩玩闹闹,不知多开心。处置完事务,青橙听见欢笑声,便往廊下看他们。
如今谁也不怕她,长公主拉住青橙的手,道:“纯娘娘,小灰能让我带回长春宫玩几天吗?”小灰是一只兔子的名字。青橙道:“小灰是永璋养的,你要问他。如果他答应了,你就可以带回去。”长公主完全不将永璋放在眼里,道:“永璋答应了的。”
青橙问:“永璋你答应了吗?”
永璋不舍得小灰,但又敬重长公主是姐姐,就道:“额娘,我答应长公主了。”长公主听了,甜甜一笑,捏了捏永璋的脸,道:“三阿哥真善良。”
青橙心里闷闷的想,道:“怎么跟她皇阿玛似的,就爱捏人的脸。”这时六阿哥喊着要青橙抱抱,青橙回过神,俯身抱起六阿哥,也忍不住捏了捏六阿哥的脸,道:“永瑢,你都长大了,额娘快抱不动了。”一说,永瑢生怕青橙松手,双脚双手如八爪鱼似的黏住青橙。
有宫人过来禀:“万岁爷到翊坤门了。”
皇帝早有旨意,天寒地冻,让她不要出门迎驾,在屋中呆着就好。但青橙此时正想四处走动走动,庭中已扫净了雪,洒了草灰,她抱着永瑢慢慢往院里走,也不一定是迎驾,就是他来了,她随便接一接。皇帝身边只跟了吴书来,看她抱着永瑢,笑道:“冷不冷?”
青橙伫足,等着他近了,一起返身,道:“永瑢像团火似的,不冷。”
皇帝往她怀里抢过永瑢,道:“他也重了,朕来抱。”皇帝抱得最多的就是永瑢,但宫里抱孙不抱子的规矩犹在,青橙道:“还是我抱吧。”皇帝微微一笑,将永瑢搭在肩上,握住青橙的指尖,道:“这样才能牵住你的手啊。”
青橙也是一笑,便不勉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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