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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昭昭愣了下,手慌忙拂过乌发权当遮挡,灯光昏昏,她兴许是眼花,好似看到张九龄眼尾浮起了一层红晕。
张九龄背对着门,手还撑在门框上:“听说你病了,我来瞧瞧你。”
声音平静,尾音却莫名带了些轻颤,像是清泉滴落在空旷山涧的回响。
谭昭昭嗯了声,嗓子发紧。
眉豆取了剪子回来,见到张九龄立在门边,她喜不自胜,忙曲膝见礼:“大郎可是要去洗漱,婢子去给你送热汤来。”
说完不待张九龄回答,她朝谭昭昭道:“九娘,婢子将剪子放在熏笼边,等熏头发时,婢子替你再修剪发尾。”
张九龄默默伸手接过了剪子,唤住了急匆匆要离开的眉豆:“我去书房洗漱,你进去伺候九娘。”
眉豆回转来,恭敬应了是。张九龄脚步微顿,然后迈步离去。
眉豆忍不住回头张望,进屋坐下,继续舀了水伺候谭昭昭清洗,嘟囔道:“大郎真是君子呢,都与九娘成亲了,还这般克制守礼。”
热汤浮起雾气,在屋内氤氲。身下的红漆澡盆,令谭昭昭莫名想到了那抹红意。
水声哗啦,眉豆放下葫芦,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四下寻找,“咦,剪子呢?婢子拿了剪子......哦,大郎拿去了。大郎拿剪子作甚?罢了罢了,婢子等下再去寻一把。”
在眉豆的絮絮叨叨中,谭昭昭洗漱好穿上
里衣,头发绞得半干走出去,不禁愣住了。
张九龄换了身月白广袖宽袍,手捧书卷斜倚在软囊上,微湿的黑发半垂在身前。挺直的鼻,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氤氲的花枝灯盏下,冷冷清清如寒玉。
眉豆喜滋滋地见礼,打断了屋内若隐若现的尴尬与沉默,转身往卧房走,“婢子去替九娘收拾床榻。”
“你身子可好了?”张九龄轻微咳了声,自在了些,起身盘腿坐着,慢慢收起书轴。
谭昭昭想到卢氏的吩咐,含糊答道:“已经大好了。”
张九龄仔细打量谭昭昭的神色,“气色倒可。”接着伸出手,“我替你把把脉。”
谭昭昭目露惊讶,他还会医?
张九龄解释道:“略微懂一些。”
读书人读医书,涉略广泛,也不足为奇。
谭昭昭便跪坐下来,伸出手臂。
张九龄看向谭昭昭,喉结微动,道:“自家屋内,随意些就好。”
谭昭昭哦了声,从跪坐改成了盘坐。
微凉的指尖搭在了手腕上,谭昭昭情不自禁垂眸看去。
修剪得干净整齐的指甲,手指关节间有一层薄茧,指尖亦如此。想必是常年握笔写字,骑马射箭留下的痕迹。
“无大碍,好生修养就是。”张九龄收回手,视线从谭昭昭脸上掠过,略微停顿之后,道:“瘦了些,多吃些补回来。”
谭昭昭听到瘦,下意识抬眼看向他,心道他可是嫌弃自己不美了?
也是,再美也美不过他。
谭昭昭
心宽,很快就没再想这个问题。
张九龄已经别转头,起身前去提熏笼:“快些将头发熏干,仔细再病了。”
熏笼离张九龄不远不近放着,中间隔着食案。谭昭昭僵了下,思考着熏头发的姿势。
张九龄见谭昭昭没动,掀起眼帘瞥向他,催促示意。
谭昭昭心一横,取了软囊垫着,斜倚身子,将头发覆盖在熏笼上。待一边干后,再熏另一边。
熏笼里眉豆加了青木香,淡香袅袅,头熏得暖烘烘,谭昭昭舒服得松弛了下来。
“新熟的荔枝,时日尚早,只得了一小筐,尝尝鲜罢。”张九龄指着食案,道:“你身子虽初愈,寒凉之物略微吃上一些,并无大碍。”
谭昭昭撑着探头看去,食案上的小碟里,摆着五颗新鲜的荔枝。
一小筐荔枝,须得与一大家子分食,谭昭昭得了五颗,已经算不少。
“我在广州府尝过了,你吃就是。”张九龄补充道。
谭昭昭怔了怔,前后一思索,大致明白了前后关窍。
荔枝带回韶州须得用冰镇着,她生病不宜食用寒凉之物。加之眼下时节荔枝又少,估计原本没她的份,张九龄将他的那份给了她。
无论她猜测对与错,几颗荔枝罢了,谭昭昭并未放在心上。
张九龄见谭昭昭未动,右手抬起,左手扶住垂落的广袖,取了荔枝,在指尖随意一捏,荔枝壳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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