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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高昨日同我说了一些,在榜单尚未出来时,沈员外郎就颇受非议。张榜之后,落第的考生,当即吵了起来。”
饭后,两人在廊檐下围炉吃茶,张九龄说起了尚书省的事情。
樱花的花瓣,不是飘零,他望着落花,神色迷茫,透出淡淡的凄清。
“外面传言,沈员外郎攀附张易之,深得武皇看中,御制诗上才情过人。”
御制诗乃是各种庆典,若生辰等时节,天子身边有一群诗人做指定的命题诗。
称沈佺期御制诗上才情过人,看似赞美,实则是嘲讽。
文人们的笔与嘴向来厉害,谭昭昭分不清孰对孰错。
可是,她迟疑地道:“既受武皇看中,考生如何敢闹起来?”
张九龄静静地道:“武皇上了年岁,身子经常病痛,垂垂老矣。”
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武则天想要控制,着实已经有些吃力了。
谭昭昭关心地问道:“那......武皇召见你,所为何事?”
张九龄安慰她道:“我没事,昭昭无需担心。此次我在榜单上,武皇为了平息众怒,便干脆亲自召见考中的士人,算是殿试复核。落第的考生,命平章事李峤李相代主持开制举。”
停顿片刻,张九龄道:“李相的名声......人多称他趋炎附势,攀附张易之,同是武皇的人。”
朝堂的关系太过混乱,张易之为武皇宠幸之人,在大
唐权势一手遮天。
长安繁华,权贵多如过江之卿,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好比如庭院的花草,秋冬枯荣,春日再勃发。
“此次朝廷为了平息众怒,定会广授官职,我估摸着能寻个校书郎的差使。昭昭,这般最好不过,正好能避开眼下的乱象。都杀红了眼,在乱中,规矩礼法乃至律法,皆无用。
谭昭昭松了一口气,道:“我也是这般认为,大郎在长安无权无势,因此折损进去,于事无补,着实太冤了。”
张九龄深深凝视着她,笑道:“我知昭昭会懂我。”
谭昭昭冲他嫣然一笑,这时方想起张旭,问道:“张伯高如何了?”
张九龄苦笑一声,摇摇头,道:“他落第了。不过他倒看得开,一心准备再考制举。”
谭昭昭道:“如此甚好,张伯高看似癫狂,实则心怀大志。惟愿他此次能取得好成绩,一尝心中所愿。”
张九龄轻点头,嗯了一声,长臂伸过,将她的柔夷握在掌心,突然深深颤栗了下。
“昭昭,当时的局面很乱。羽林军出动,差点就要动箭了。我当时在想,若是我无法安稳回来,便再也见不到昭昭了。”
谭昭昭虽没能见到当时的场景,从张九龄的声音中,亦能窥知一二。
政斗从来是刀光血影,路过玄武门,谭昭昭心总会莫名发紧。
张九龄侧头看过来,道:“昭昭,若我不在了,你可会再嫁?”
谭昭昭毫不犹豫摇头,斩钉
截铁道:“不会!”
张九龄本来有些高兴,不过很快就迟疑了,道:“昭昭是因不想嫁人,还是因对我难以忘怀?”
谭昭昭认真思索了下,道:“肯定忘不了大郎,也有不想嫁人的缘由在。”
张九龄深思了下,道:“我惟愿昭昭能过得好,其实,忘记我最好。”
谭昭昭不同意,道:“非也非也,我是这般以为,有些美好的过往能回味,不失是一种幸运与甜蜜。”
张九龄赞道:“昭昭真是与众不同,先前伯高还不断夸赞呢,说是过两日,再登门拜访。伯高还特别指出,想要吃鱼片粥。”
谭昭昭哈哈笑起来,道:“得了他的字,价值千金,几碗鱼片粥算得什么,他尽管来就是。”
张九龄忍俊不禁,道:“张伯高的钱财快花用殆尽,正在考虑卖字画呢。我劝他,字画别多卖,多了就不值钱。他倒看得开,说能抵得过笔墨纸砚钱,就不算亏。反正胡乱写一通,写得差劲的,便卖给那些附庸风雅,看不懂的有钱人。真正懂得的,不要钱相送亦无所谓。我猜吧,他虽这般说,只是玩笑而已。张颠心高气傲得很,他做不出这些事。”
谭昭昭考虑了下,商议道:“大郎若是得了差使,就有稳定的进项。西边的宅子,有一间只赁了半年出去,要是张伯高着实没钱,寻不到住处,那间宅子,他若不嫌弃,借给他住可好?”
张九龄怔了一下,
道:“好,昭昭。我的俸禄算起来,属于公中,算不得私财。不过,公中的钱财我能随意支取,宅邸的赁金,我替张颠补偿给你,不让昭昭损失。”
谭昭昭揶揄道:“大郎这可算是假公济私了?”
张九龄道:“昭昭,张颠是我的友人,接济他,无论如何都不应昭昭出钱。昭昭大方,心善,我怎能利用昭昭的善。”
春夜凉意阵阵,谭昭昭却感到周身暖洋洋。
买宅邸时,谭昭昭本就打算,怀才不遇的大诗人们,在长安囊中羞涩时,能给他们提供一片遮风避雨之处。
张九龄并不以为他们是夫妻,他身为一家之主,当能随意支配,心安理得接受她拿出的嫁妆私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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