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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亭文脑子里的小人果断又给他拉了一次礼花。
他让礼花炸得神情恍惚,呆滞转身,同手同脚走向楼梯,让栏杆绊了一下才彻底清醒。他一边暗自唾弃自己见色起意,一边不动声色舒缓绷得发酸的后背,佯作正常走进房间,门一关,就无头苍蝇似的在原地转了好几圈,两手一抹脸,按住心跳声震天的胸口。
五六分钟后,沈亭文终于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仪表,毫无异状抱着纸张和本本下楼。
一杯水快见底了,花涧可能是见他太久没动静,相当自来熟地从茶室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半倚在椅子上边翻边等人。
第一印象总是特别重要,就好比现在,沈亭文怎么看花涧怎么顺眼,给对方重新倒了水,周到又贴切地在旁边解释:“店面去年翻修过,这是装修设计图,房产证。消防报告和相关许可证办全了,应该没有要额外操心的东西……”他翻了几页,一份一份罗列开,“书店年交,房子本来是押一付一,但你跟着书店租,就不收押金了。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这是合同。”
花涧已经把设计图和产权证看完了,闻言接过那几张纸页,把条款一条一条看过去,点评道:“装修变得天翻地覆。”
沈亭文拿不准他的意思,他们在手机上其实聊得差不多了,但聊得差不多和真正敲定之间通常差了十万八千里。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临阵变卦是常事,沈亭文暗自琢磨,主动直身让道:“主要改了采光,我带你过去看看?”
“不必。”花涧头也不抬,他看东西向来很快,何况合同并不长,从头看到尾也就半分钟的事情。签字笔在他手指间转了两圈,被点在合同上写的,明显低于市价的租金上:“隔壁书店,二楼副卧,没写错?”
“没有,”沈亭文睁眼说瞎话,“缺钱,急出。”
花涧眯着眼打量他,沈亭文早调整好心态,足够应对他的目光了,大大方方任由他看。片刻后,花涧收回视线,在合同最后签下名字,漫不经心地以一种始料未及的方式命中了真相:“刚刚上去那么久,光改这个了?那很难不让人怀疑,你是不是在其他地方挖了坑。”
沈亭文:“。”
到底是个什么坑,谁说得准呢,沈亭文心里碎碎念道,嘴上那点门也不把了,开玩笑道:“怎么会呢?就不能是你合我眼缘?”
“怎么会呢?”花涧学着他的语气,“来搭话的人十个有九个这么说。”
沈亭文从里面咂摸出一点默认的味道,笑出声来。花涧归整好那些纸页,起身,将自己那份合同折了收好,另一份则被他按在沈亭文胸口。
沈亭文挑眉,伸手去碰,花涧却不着声色轻巧退开。他侧身拉过自己的行李箱,再望向沈亭文时语气平静,像是陈述什么事实:“那多谢沈老板关照了。”
亏于这一句真真假假的多谢,沈亭文心情大涨,主动为赶了一夜车的花涧包揽了早饭。然而还没等他刷上几点好感,一盆凉水就兜头浇了下来。
他坐在桌子对面,看着花涧对着桌上的食物琢磨半晌,一声不吭推开他引以为傲的溏心太阳蛋,慢条斯理吃掉吐司喝完藕粉,施施然洗过手,拿起钥匙去隔壁书店了。
沈亭文唏嘘地将碟子从洗碗机里拿出来,心道美人心难测,原来连口味都难以琢磨。他在这边晃悠完,跟着晃悠去书店,绕了两座书架才看见人。花涧一手抱着三四本书,一手从书架上拨出来一本,额边没绑住的发柔柔垂落在眼边,让他随手拨到了耳后,只是没走两步,又被晃下来了。
沈亭文怜香惜玉,默不作声欣赏片刻,主动上前接过书,问道:“收拾书架?”
花涧矜持颔首,顺理成章地将新取下来的这本也迭上去,往前没两步又伸手:“劳驾,最下面那本给我。”
“柜台后面有书单。”沈亭文说,把店面挂出去之前,他专程对着整理过一次书架,自以为不会有太多问题。花涧听言,稍偏过头瞧了他一眼,却是说了句“不用”。
沈亭文挑眉,略有惊奇,但不是很意外,只能说与他对花涧本人的想象完全相符。他低头跟在后面,草草翻了两页,又开口了:“这本你看过吗?”
“没有。”花涧头也不抬地说。
“《无限的清单》,”沈亭文确认道,“没有吗?”
屋内明亮,沈亭文没有太直白地去看花涧的反应,而是稍稍错了目光,于是他很确定花涧开始其实是发了个确定的“嗯”的音,但花涧身形一侧,再转过书架,说法便换了:“这本看过一些——给我。”
沈亭文勾唇:“翁贝托·艾柯,”他故意逗人似的执着晃了一下,才稳稳放到花涧手中,“讲了什么?”
“艺术,创作,鉴赏,与应用……”花涧片刻后才回答,“感兴趣的话,你可以自己看一看。”
“感兴趣,所以才要听你讲一讲,”沈亭文说,“单看一本书太枯燥了。”
他说话的语气有一些故意学着自己的成分,花涧意识到了,语境和语义常会调动更多的东西,何况花涧心思足够敏感。他神色平静,语气依然是如出一辙的平和:“枯燥的事情多了,没有回报一样可以被划入枯燥的范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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