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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愿意考虑我,已经很好了,不过给自己这么大压力。毕竟我们也不过是普通朋友罢了。”
“普通朋友?你就拿我当普通朋友?”安思雨急了,抬起眼睛望她,又迅速把眼皮垂下来。
“不然呢,那我们算什么关系?你也有更玩得开的朋友吧,以后出国了,也会认识更有趣的人。我只是你的小学同学,又很无聊,和你没什么共同话题。能和你当朋友,我已经很开心了。你不要厌烦我就好了。”
“你就是生我气了。”
“我说了一百遍了,我不生气,我没空生你的气。我有太多事情要做了。”
安思雨一声不吭,只是睁大眼睛盯住她。他的大眼睛总是太占便宜,连掺杂着天真的迷茫都显得楚楚可怜。他敷衍地应了几声,道:“好吧好吧,你今天连笑都不笑。不生我的气那最好了。”说完。他拉着她的袖子就上楼去。
这天的课上得很顺利,安思雨是聪明人,只要把玩闹的心思一收,进步就很快。可他总有些郁郁寡欢的样子,只一味盯着谱,不看余颂,像是要叹气,又像是要抱怨。可他终究什么都没说。
练一下小时琴,中途休息十分钟,惯例下楼吃点心。余颂本想趁着休息时把话说开,可楼下却热闹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安家来了个客人。保姆泡了茶,安母正笑着寒暄,又招招手让安思雨近前,道:“来,小雨快点叫堂哥。”
安思雨不情不愿去问好。他的堂哥一看就是个机灵人,细长的单眼皮,聪明挂相,笑嘻嘻说了些客套话,道:“小雨长高好多啊,婶婶说你在学琴,我就没打扰你。还以为找个老头子学呢,没想到选了个这么漂亮的小老师。难怪你学得这么积极。小老师这么可爱,脸比谱子都好看。”
他对余颂显然不够尊重,眼睛上下一阵扫,只当安思雨是借着学琴勾搭女孩。余颂倒是习惯了轻视,不说话。
可安思雨却没忍住,大声帮她出头,道:“你别想错了。余颂是要当钢琴家的人,比普通老师的水平高多了。我能请她来教我,是很不容易的,所以我要认真点学。”
“这么厉害?真的假的?”堂哥斜靠在沙发上,略一挑眉,似笑非笑道:“正好我以前也学过钢琴。那我来弹一首,考考你,小老师你能听出什么曲子吗?”
“随便啊。”余颂依旧没什么表情,只用余光去扫安母。安母面上有些尴尬,似乎是怕一方下不来台,但她也没有劝阻,只当小孩子打闹,完全是看好戏的架势。余颂见她这样反应,忽然生出一股斗志,她就要让对面下不来台,出一口恶气。
堂哥像模像样坐在钢琴前。他弹的是李斯特的《钟》。开头很轻盈,像是初春的清晨,迎面吹来微凉的清风。之后越弹越快,犹如急雨敲击琉璃瓦。余颂哼笑一声,多少带些不屑。《钟》向来是外行人喜欢拿来炫技的曲子。他也不过如此,弹得不错,演绎却得很轻浮。孔雀开屏罢了。
她凑近安思雨道:“你以后要是弹成这样子,别说我教过你。”
一曲结束,堂哥颇得意起身致谢,转向余颂道:“来,小老师,你说我弹的怎么样?”
余颂故意不说话,低头笑了一下,作出为难的样子来。对方便顺势,道:“没关系,不用顾及我的面子,直说就好了。”
“初学者里算很好了。”
堂哥显然不太高兴,但依旧笑道:“噢,那就是在你们行家眼里算一般了,就等你这句话了,给我露一手吧,小老师。”
余颂淡淡道:“好啊,别的曲子你也不熟,那这首《钟》我蒙着眼睛再一遍吧。你帮我听听有没有出错。”
安母找了一条丝巾为她蒙上眼,露出将信将疑的样子来,兴许是觉得怕她卖弄过头,要丢脸。她凑近余颂,轻声道:“稍微弹一弹就可以,都是熟人,不用太勉强。”
余颂笑道:“不勉强。”
坐上琴凳,余颂略微耍了点心机。丝巾薄,睁开眼勉强能看到琴键的位置,先找到低音和高音的位置,之后便不必再看。练得多了,早就有肌肉记忆。起先她弹奏时还顾忌着情感表达,转念一想,在场的都是外行人,也听不出深浅,索性敞开了炫技,弹得快如闪电,到收尾时手指都发烫。
演奏结束,周围鸦雀无声。余颂扯下丝巾一看,他们的脸上都露出极敬畏的神色,安母几乎不敢直视她。堂哥则道:“是我班门弄斧了,专业的人就是不一样。”
余颂依旧平淡道:“没什么,我在业内也不算什么。”
“小老师你还年轻,前途远大着呢。”他拍拍安思雨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要好好跟着小老师学啊,真的是机会难得。等以后她出名了,肯定也没空教学生了。”堂哥也不敢多留,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匆匆告辞了。
安思雨跟着余颂上楼,继续上课。他倒是颇为解气,道:“我堂哥这人特别傲气,你今天让他吃个瘪,他回去肯定气死了。知道你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
“这真的不算什么。”
“你不要谦虚啊。”
“我没有谦虚。”余颂叹了口气,虽然挣了面子,她的得意也只有一瞬。毕竟她的舞台本就不在此地。“你不明白。光是国内,从五六岁开始学琴的琴童就有一两千,音乐学院毕业的学生每年也有两三千,可是能站在国际舞台上的演奏家都多少?一年能出三个就算多的了。哪怕是肖邦、范克莱本这样的国际大赛,能获得关注的也只有前两名。第三名往往也当不了演奏家,很多时候只能去教书。因为舞台太狭窄了,只能容得下一个人,好没有用,要最好才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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