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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跟着敷衍几句,送了武琴熏两样针线,还没闹清白白胖胖的武骊珠,到底属于武家哪一支,因见武崇训不在,才要问,人堆里一个年轻女郎忽地含羞转过脸来。
“四娘子找谁?”
“诶——”
瑟瑟吸了口凉气。
看那女郎,打扮不似武琴熏花团锦簇,正青春的年纪,却穿了一身持重的烟里火齐胸短襦,配五色梅浅红裙子,发髻低低压住白腻后颈,与人说话耷拉着眼皮,很是文雅羞怯,难得一抬眼,又有妩媚之姿。
“没有,府上竹子修剪的真整齐。”
瑟瑟好奇心大起,眼错不转地盯着她举动,果然处处斯文守礼,又有七窍玲珑心,言谈甚是有纹有路,却不妨光顾看人,脚下趔趄,差点摔一跤,那女郎忍俊不禁,扭头提醒韦氏。
“王妃注意脚下,碎石子道铺的不好,才化了雪,还没来得及撒木屑。”
人群乌泱泱涌进给李显预备的院落,顿感大开眼界。
是个院中院,中堂、马厩、耳房色色齐全,还有假山与池塘,放眼望去,累累堂屋,层层廊庑,一叠叠往后铺排,竟是毫不局促,最妙的是,后门直接开在梁王府外墙上,不走大门也能出入。
这么块地方,不够郡王府的规制,安顿寻常四品官员是尽够了。
李显兴冲冲转了一圈,最后落脚在小亭前,匾额上题着‘枕园’,傍边三块玲珑剔透的太湖石,摆放的高低错落,单这一处小景,便见营建者胸中沟壑。
离京多年,外头再好,总不及关中的山水风物叫他感到亲切熟悉。
李显仰头看看湛蓝的苍穹,再看近在咫尺,遮天蔽日的明堂,纵然明知那恢弘的建筑代表着武周的权威与宗室传承,正是女皇由来已久的独断专横,所谓‘自我而作,何必师古’,而李唐已是明日黄花,被风流雨打去,也不能不涌起一丝久违的归属感。
他发自内心地连声感慨,“梁王待我实如至亲!至亲!”
“小事一桩!”
武三思挑起嘴角,心道退位的皇帝不如鸡,如此这般就镇住了。
“若非圣人已然大兴土木修造庐陵王府,这座宅子全送给三表哥也不妨,我再盖就是了。三表哥远来是客,不知神都行市。单看图纸呢,仿佛是道政坊、道光坊一线紧贴太初宫东城的城墙,进宫最是方便,地价应当最贵……”
他洒脱地一会儿指向东,一会儿指向西。
“但实则,圣人常日流连九州池里的瑶光殿,那处在大内之西,宫人呼为西隔城,中枢官员及近身侍奉人等,为了出入方便,都爱在靠近星津桥的尚善坊、积善坊两处置办产业,积年积累,如今是这两坊地价最贵,譬如尚善坊内就有太史监、崇贤馆、宗正寺等衙署,主理官员都在附近置产。”
李显听得连连点头,不意武三思话头一转,又道,“坊内最大的宅邸,正是太平公主所有!”
李显一愣,脸色有些不好看。
亲哥哥回京,旁人不闻不问也就算了,李旦自家还在幽禁之中,也难作为,但李危月这些年恩遇卓崇,必然知道消息,却置若罔闻,实在叫人齿冷。
武三思看他面色郁愤,口中却顾左右而言他,便不点穿,只笑续道。
“至于府监家新宅,御赐的恒国公府,就在天街对面的积善坊,从他家快马进宫,一盏茶功夫都不用。”
李显离京前只来过洛阳几次,那时太初宫尚未经过大手笔整治,城中里坊也散乱,他竭力回忆各处布局,还是不太确定。
“王爷从尚善坊进宫,要过洛水,清早入朝,那条路很阻塞吧?”
武三思缓步登上小亭台阶,心道到底还是夏历准确,虽说已按周历过了年,天色却是一日深似一日,沉重颓丧,不到晌午不给丁点湛蓝。
他走了几步才回头,拍拍赤金镶玉的腰牌。
“旁人走星津桥,要南衙飞骑层层验看,故而阻塞,我们武家人,嘿嘿!只要有这块牌,飞驰而过,无需下马!”
李家人一听,顿时都一脸的颓丧。
武三思的意思很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便这天子是李显的亲妈!
李显讪讪低头,连韦氏也闭了嘴,几个儿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头都快贴到胸口了,瑟瑟原本落在人后,这时走上前来蹲了蹲身。
“表叔,我箱子里有几块帕子,是给姐妹们预备的,趁着大家都在,将好拿出来呀。”
武三思看了看她,眼里满是笑意。
“不急,昨夜三郎偶感风寒,吃了发热的汤药,不能起来迎接远客,原是我们不周到,且等他到晚上,一并叙话罢。”
瑟瑟乖乖答应,武三思等便告辞而去。
韦氏命人掩了门扉,左右都是武家奴婢,大家对望一眼,尽在不言中。
李仙蕙陪韦氏进屋,指派小丫头收检箱笼,花红柳绿摊开满地,样样都是女孩儿闲妆,她翻了翻,见式样时新,手工也还算精巧,便放心。
韦氏指着两件成套的单丝罗红地银泥帔子,一件绣的单只鹦鹉,嘴里衔着枇杷果,一件绣的成双鹦鹉,一蓝一黄,针法皆是仔细。
因笑道,“那时带她们姐妹学刺绣,真真么,扎两针就罢了,虚应故事,瑟瑟倒是耐烦些,好好做了这个,姐妹俩一道用。如今有了你……”
提起成双的那件往李仙蕙肩上比了比,摇头道,“三只鹦鹉就怕太乱。”
李仙蕙一笑,“我是做姐姐的,哪里叫她费力气给我做衣裳?倒是我该预备几样大首饰,给她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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