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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娘神色一顿,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她本能地想躲去少女身后,可余光瞄到她头上闪烁了一瞬的绒花,又悻悻缩回了僵硬的身子。
都怪破绒花,她都不敢近女郎的身。
桥妧枝离开前将土地庙好好打扫了一番,对窈娘道:“我这次烧了很多,清明便不来了。”
窈娘眨了眨眼,遗憾道:“不来了吗?当真不来了吗?清明那日鬼市可热闹了,还想带你去看看呢。”
“不来了,清明那日,我要去接人。”
“接谁啊?”窈娘好奇,“是沈小将军要回来了吗?”
桥妧枝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但是窈娘,浮屠峪中那八万将士的遗骸要回长安了。”
昏君之死不足以平民愤,三月初,桥丞相上奏,欲将沈家军将士遗骸送回长安,奏折送上去的第二日,帝王准奏。
于是长安至冀州遥遥千里,重山叠嶂间,多了一条回家的路。
昭宁元年的第一场雨,降落在清明时节的清晨。
天还未亮,雨水透过半开的木窗打进屋内,氲透了桌案上没有写完的信,墨汁晕开,将上面的字迹弄得模糊不清。
桥妧枝是被屋檐下悬挂的玉片风铃吵醒的,一睁眼,水汽扑面而来,她越过木窗伸手去接,掌心很快便蓄了一洼水。
原来是下雨了,一场可以濯去世间浮尘的春雨,悄然降临在昭宁元年的清明。
她身穿单衣走到庭院中,衣衫很快便被涿透,可她没有理,立在合欢树下,小心翼翼去翻地上的泥土。
埋着酒酿的那块土壤开始变得松软潮湿,最晚清明一过,就必须要将它挖出来。
其实早就应该挖出来了,是她想再等一等沈寄时,所以一拖再拖。
那就再等一日吧,柔顺的发丝紧紧贴在脸上,有些痒,她一边用手蹭一边想,今日过后,他若是还没回来,她就将酒酿挖出来,自己喝。
这场雨一直没有停,一直到巳时,雨势隐有渐大的趋势。
好想要将积攒了一年的雨水一股脑放到今日,长安百姓喜不自胜,可当他们看到城门前悬挂的白幡,喜悦中又多了几分不可名状的苦涩。
清明时节,风雨如晦。
长安城门大开,被雨打湿的白幡变得沉重,却依旧能被风扬起,巨大的棺椁装载着八万将士仅剩的遗骸回到长安。
百姓林立在街巷两侧,不知何时,春雨中夹杂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声,直到后来,呜咽声越来越大,渐渐席卷了整个长安。
桥妧枝撑着竹伞跟在棺椁后,恍惚间,好像回到了沈寄时躺在棺椁里被带回长安那一日。
只是那时,那场雨比今日要大的多,大到淋湿了她整颗心。
雨水串成珠帘顺着竹伞流下,眼前景象忽然变得模糊。
淡色裙摆被雨水打湿,行走间沾染了长街上的泥尘,她却无暇顾及,只撑伞跟着百姓向前走。
“桥脉脉。”
忽有熟悉的声音穿过雨幕传至耳畔,桥妧枝脚步微顿,没有抬头。
“桥脉脉。”
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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