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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第1页）

正是戌时，披香殿中流光溢彩，两旁宫人提着宫灯，把御阶两侧照的亮如白昼。皇帝下了御辇，洒金纸做的灯笼投出来的冷亮烛光，融化了皇帝脸上坚冰般的神情。皇帝说：&ldo;不必叫她出来迎朕。&rdo;

宫人乌泱泱跪了一地，齐声地应是。皇帝挥退了伺候的人，一个人走入了内宫。惜棠早就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倚在门框，带着惊怯的神情往外望着。谢澄有一段时间没见她，因而凝神注视了半晌，惜棠微微冰凉的手握上他的，注意到她的乌发泛着湿气，于是问：&ldo;刚刚沐浴完？&rdo;

惜棠小声地说是，谢澄和她一同在榻上坐下，殿中的瑞脑香有些淡了，惜棠取出香炉中的余灰，在里头换了新的香丸。皇帝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动作，忽然出声了：&ldo;这个时辰，怎么不见你照顾孩子？&rdo;

惜棠猛地一惊，不明白皇帝怎么忽然提起小树，往日不都是把小树忽视的彻底么……她防备的神情如此明显，谢澄缓和了下情绪，开口了：&ldo;朕今日来，是想与你说他的事。&rdo;

惜棠还在惊愣，谢澄已经说下去了：&ldo;明日，朕会下旨，封这个孩子为临淮王。&rdo;

&ldo;临，临淮王？&rdo;惜棠怀疑自己听错了。

&ldo;你不是一直担心，朕会害这个孩子么？&rdo;谢澄神情淡淡的，惜棠慌忙想反驳，皇帝一下捏紧了她的双手，惜棠立时就噤声了。皇帝望进她的眼睛，轻轻地说：&ldo;这段时日，朕忍着不见你，是因为朕一直在想，一直在想……朕一点都不喜欢你的孩子，你知道么？但是朕喜欢你，在意你，不想你为了他永远防备我……&rdo;

说到这里，皇帝微微静默了会，惜棠听着他说话，几乎屏住了呼吸。皇帝亲了亲她的脸颊，又说下去了，&ldo;要你信朕口头之言，不会伤害这个孩子，确实是叫你为难，所以朕就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他是九弟弟的孩子，没有理由不能继承九弟弟的封国……&rdo;

皇帝长久地凝视她，&ldo;临淮国有三郡，九阳一郡仍归长安。朕另外把汝南的南阳郡予以他，虽疆域不及从前辽阔，但富庶更甚从前。&rdo;皇帝的手指，轻柔碰了碰她的眼睛，&ldo;如此，能叫你放心么？&rdo;

听了皇帝的话，惜棠惊诧的，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从前，便是在皇帝最宽仁的时候，也只说过，会饶恕小树的性命，予他一个列侯之位而已。而现在，皇帝是在说什么？惜棠不能相信眼前和她说话的人是皇帝。但切切实实又是皇帝无疑……

无论如何，小树的性命，在这一刻，是真真正正的保住了。惜棠把头靠在皇帝怀里，许久都没有回话。皇帝轻轻地抚摸着她的乌发，问：&ldo;怎么不回答朕？&rdo;

惜棠仰起头，回望着他，眼睛渐渐浮现出泪光，谢澄叹息道：&ldo;不许再哭了。朕再也不愿见你哭。若是同意朕说的，点一点头，就是了。&rdo;

惜棠擦着眼泪，点了点头。

谢澄望着她，眼睛飞快闪过些什么，叹了口气，但最后还是微笑了。他温柔地吻过惜棠脸上残留的泪痕，两人静静拥抱了许久。

毒计

天子册封沈夫人之子为临淮王的旨意一出甘露殿，各地诸侯王如何胸闷憋屈暂且不说。旨意晓喻长安的那一刻，勋贵宗亲个个都震惊的呆若木鸡。

长久以来，长安城中始终流传着一股隐秘的传闻，说沈夫人与死去的临淮王育有一子。尽管流言愈演愈热，传的有模有样，但顾忌着未央宫中天子的颜面，从未有人公然把此事宣之于口。想不到，天子竟是自己承认起来了！还不加忌惮地予了这个侄儿诸侯王之位……要知道，京都法场中，汝南王一家流尽的血，此刻还没有干涸呢！

本来天子纳取亲弟之妻为妃，就很是不体面，只不过天子不明言，众人也就佯作不知，得过且过罢了，但天子这道旨意，却是把所有遮羞布都捅破，把兄占弟妻的事实，彻底大白于天下。

谢氏忠臣们捶胸顿足，一面责怪沈氏的狐媚，一面气恼天子的胡作非为。但天子新近诛了许多人，正是叫朝中上下胆寒的时候，无人敢就此事当面与天子言说，只能迂回去长乐宫寻求太后的帮助，却不知私下里，尹太后早就与皇帝争执过无数次。

&ldo;原以为你只是宠爱沈氏，却不想，你是被她迷昏了头脑了！&rdo;尹太后气急道，&ldo;你知道天下有多少人在看你的笑话吗？&rdo;

&ldo;何人敢看朕的笑话？&rdo;谢澄不以为然，&ldo;若是有胆量，不妨来朕跟前笑上一笑。&rdo;

&ldo;你，你，&rdo;太后几乎要给自己的儿子气晕过去，&ldo;我看你是想把我这个做母亲的气死！&rdo;

见母后脸色发白，似乎下一刻就要栽倒过去，谢澄不由得放缓了语气，&ldo;母后何至于此？朕是皇帝，是天子，区区人言，有何可惧？当年父皇崩逝，您扶持儿臣继位，言语流矢更是比今日强上万分！您既不惧，孩儿如今又有什么可惧？&rdo;

想起丈夫壮年去世，与儿子相互依靠，相互抚慰的日子，尹太后心中忽的一软，但转瞬又泣道：&ldo;你还与我说从前！从前哀家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在你父皇身后，想方设法巩护你的至尊之位！现下你倒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的临淮国，毫不顾惜地就舍了出去……裂土之国，怎可许以外人？&rdo;

果然。真正令母后反对的，其实是封王一事。母后这般刚强的妇人，怎会被旁人的庸言所扰？先前，便是她再不满惜棠，也默许了她把九弟弟的孩子生下来。她能容许这个孩子活命，但若是叫他为王，母后是绝计不能接受的。而他先前为之徘徊犹豫的，亦正是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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