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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琐事不必公主操心。”梅染笑着说,从枕边摸出把玉梳,“来,奴婢给你通通发。”
虞莜怀里抱着个月牙枕,弓腰伏上去,一头青丝柔顺地自肩头滑落。
梅染一边梳,跟她说起这宫里的事,略讲了几句宫人的安排,随后道:“刚才听他们说,毓靖长公主这几日住在曲昌殿,从前她生母宣美人就住那儿,在她很小的时候过世的,一直是安贵妃养在膝下,情同母女。”
“宣修仪。”虞莜纠正道:“死后封的。”
“原来公主知道啊。”
“嗯,听人提过。”虞莜随口答道。
她还知道,宣美人是被太后下令处死的,秘报中所写,原因是她在御花园调戏太子。
前太子,算一算那时大概才十五六岁,一个刚给皇帝诞下头生女的嫔妃,应当正得圣宠,是有多想不开,要去调戏一个毛头小子?
反过来倒更合理,不过这样一来,前太子这癖好,就有点匪夷所思。
梅染接着道:“他们都说,长公主待人宽和,那么想来……一手抚养她长大的贵妃娘娘,应当也是个好相与的。”
虞莜在枕上侧过头来,知道梅染的担心,实际她心里也有些忐忑。
武昭宫后宫,从前舞太后势大。
舞家是北方老牌氏族,底蕴深厚,掌控北齐盐铁,三年前太后薨逝,舞家在朝堂的势力依旧稳固如山。
广义帝的皇后也出身舞家,安贵妃一介胡女,家族根基浅薄,想必在宫里深受太后一系排挤。
否则秦昶也不会被送到南康为质。
皇后和前太子怎么死的虞莜不知,仅从结果推过程,最终是秦昶这质子入主东宫,便可想见,安贵妃这人不简单。
虞莜把这些大略说了,梅染心惊之余,道出顾虑,“公主是来给贵妃娘娘当儿媳妇的,自当顺从孝敬婆母,怕就怕……娘娘不把公主当一路人,有心防备,就不妙了。”
明面上看,两国关系和睦,南康年年资助北齐,金陵那边甚至曾有人提出,要让北齐称臣,可以想见,在大多南康人眼中,当了多年债主自视颇高。
当年说这话的人,遭到耿中丞弹劾,被父皇贬到西南边镇去了,只有极少数人才明白真相——
北齐极力扩张武备,甚至甘愿作小伏低,有朝一日彻底驱逐诸奚,接下来,金陵这块富庶之地,必将被他们纳入囊中。
两国从来就不是朋友,前世她已见识过终局一战。
北上这一路看似融洽,实则队伍中北人看南人的眼神透着微妙,那是对弱小的鄙视,更是对弱小却富有的垂涎。
先前崔元魁的热情便可见一斑,那么安贵妃拿出大笔钱财聘下她,是将她看作回报率高的一门生意,还是有心刺探北齐内情的细作?
梅染的担心正在于此,虞莜眼下也无从得知,坦然一笑。
“钱财乃身外物,我是不在意的,至于其他,问心无愧就好,说不定,娘娘就只是想让我当她儿媳妇呢。”
阿姐
◎“多亏你这些年关照阿昶……”◎
翌日天刚蒙蒙亮,秦昶就被三催四请着来到枢密院。
北齐不设早朝,政务由枢密院辖理,自年初皇帝染疾,刚当了半年太子的秦昶被从长城上叫回来,便每日来此应卯,在枢相的协助下料理国事。
国事并不繁重,北齐朝堂有句老话,一切以辽远都督府为先。
辽远都督府便在辽州边关,背靠长城,是北齐对抗外族诸奚的军事要地,国内一切财政开支,先满足都督府的调用,确保边关将士吃饱穿暖,武备充足。
彼时秦昶有心推托,“孤在那边也是料理国事,何必非要回洛阳?”
枢相闻翰抚着齐整的短须,“财源财源,财乃兵事之源,咱们把这儿的差事办好了,才可确保长城上战事顺遂。”
说得好听,不就是拆东墙补西墙,四处筹钱嘛。
一进门,秦昶先发制人,“闻相,今儿不准哭穷。”
闻翰今年四十有五,儒雅稳重,官员面前颇有首相之威,被他当头堵了话,只得迂回着寒喧。
“太子一路辛苦,本该让你再多休整两日,不过……嘿,殿下回来的也太迟了,这不是马上年关将至,政务积压过多,不少事儿需您亲自过目。”
他使个眼色,一旁两个书吏捧着半人高的奏折上来,秦昶当场打退堂鼓,“孤忙着筹备婚礼,这些闻相自行处理即可。”
闻翰一句话便引得他入彀,笑呵呵挥手令那两人退下,“那臣便来跟太子商议一下婚礼事宜。”
此次出动巨额聘礼,导致国库空虚,闻翰和崔元魁是一般无二的心疼钱,不过眼下说这些无益,那是宫里定下的事儿,只能想法子填补空缺。
“臣的意思,新春宫宴就不开了,反正前后错不了几日,初八大婚时再宴请群臣,一举两得,婚礼也可办得隆重热闹些,叫熙沅公主觉着,咱们北齐对这门婚事极为重视,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秦昶面无表情,为捉襟见肘的财政感到一丝羞愧,“闻相两全之策,孤颇感欣慰。”
只要别削减婚礼开支,其他都能忍。
这时崔元魁打着哈欠从外面进来,一见这二位到得这么早,赶紧掩住口,“太子爷好早,果然年轻就是底子好,跋涉千里不在话下。”
闻相板起脸,瞥着崔元魁略显乌青的眼角,不由烦闷道:“崔司使好该注意形象,这般出去叫官员们见了,又该背地议论。”
秦昶忍俊不禁,“怎么?姐夫又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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