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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卓闻的办公大楼在军区大院的中心位置,湛蓝无边的苍穹下,灰蓝色的军政大楼耸立。
陆卓闻巡视各级军区才从外回,让霍霆的车队这样招摇地进军区,他的办公室电话来了好几通,都在不停地跟他反应情况,身边军官副手的警用电话也没停过。
“总参谋长,副参谋长的电话也过来了。”
副手有些电话能打马虎眼,有些可万万不能。
陆卓闻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军装,材质纯毛凡尔丁,上面连根褶皱也无,帽徽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红旗招展的军委大楼前,他老谋深算地眺望着不远处为首的那辆奔驰车。
对着副手说,“挂了,等我容后再做解释。”
李志伟给霍霆拉开车门,男人一身黑色大衣,英气浓烈逸散,风骨气度刚烈得很,对于王法之外的黑头目来说,这里无异于是龙潭虎穴。
陆卓闻早一步先入大楼,此处性质特殊,军权中心,常人不能践踏,霍霆独身一人跟着被陆卓闻留下的副手进楼。
推开陆卓闻的办公室,墨香纸卷香扑面。
陆卓闻让副手给他沏了杯茶,移开了办公桌案上的白龙镇纸石,将一份泛黄的密封文件袋上的资料搁在了上面。
他嘬了口烟杆的烟嘴,“还以为你心高气傲,断然是不会来的。”
霍霆沉敛眉目,情绪其实略有抵触,直切正题,“林正堂有非法的武装军,要让他血债血偿,我得花时间训练集结更专业的人马,防止他卷土重来,可我时间并不多。”
跟在他身边的马仔混子个个也是他精挑细选的部下,霍霆走私军火,酷爱枪支,曾挥金如土,给手下配备的武器有些胜过警方的高科技。
但远远不够,坐拥东南亚排名第一的毒枭,绝非浪得虚名。
林正堂越过边境线来大陆也许有所掣肘,可若出了这片国土,回到他肥沃的老巢,胜算就变得不可控起来。
陆卓闻晃晃烟杆,吐出烟雾,“这事一会儿细说,我让你来是跟你叙叙旧。”
“叙旧?”霍霆蹙眉。
陆卓闻是军权的一把手,又在不久前举国轰动的政坛大选中扶摇直上,其人陈府之重,连霍霆窥其神情都琢磨不透。
密封的文件袋被陆卓闻打开,里面的资料被他捏在手中,展阅了几页。
岁月掩埋了许多滚烫的过往,但记忆却犹存着。
陆卓闻看着资料上的照片,已过数栽,再看时还是不由得叹了口气,“你的那块玉牌已经送人,但样貌我还记得,上面的缅文是华严经,刻颂经文的高僧在云缅边境线的万佛寺,多年前就已圆寂,而求它的人叫肖晟云。”
霍霆微怔,并未应话。
陆卓闻接着道,“若我没料错,你的母亲并非正经职业,是烟花柳巷的娼妓。”
霍霆端起茶杯的手掌骤然捏紧,尘封的过往泱泱涌入他的脑海。
他的出身污秽泥泞,是在三十年前京市还未改建时的老城区狭窄陈旧的胡同里,一片臭名昭著的红灯区。
霍霆的母亲,他也不知姓名。
但外号奇多,什么红柳莺倌,各种千奇百怪的花名贱名。
而他的父亲,霍霆也问过。
他的母亲生下他之后,早已到了人老珠黄的年纪,身上各种脏病缠身,但带进家门的男人一个不少,只是更加丑陋猥琐,价格也更低廉。
临到傍晚她还有活儿,听到年幼霍霆的询问,砸碎了面前的梳妆镜,“你的老子是这片红灯区成千上万的嫖客,你要问我具体是谁,我早就记不清了。”
这个问题便变成了一个毒疮,他再也不问,再也不提。
霍霆将茶杯砸在桌上,滚烫的茶水飞溅到他的手背,他不搭理,垮了脸,“陆参谋长,我所图所谋都并不光明,出自何处与你又有何关系?”
陆卓闻不置可否,只将手中的资料递给他,唤的是他的本名,“淮炀,你不姓霍,你姓肖,而你的父亲就是当年我进军区时,同我一起受封的另一位大将肖晟云。”
霍霆读阅资料。
陆卓闻便继续道,“年轻时,他同我一起在云缅边境当卧底的缉毒警,不过他比我早一年,他改肖姓霍,而你的母亲在同一年被人贩子拐卖到了毒贩手里,受尽摧残,晟云不忍,将她救下,在那个混乱灰暗的时期,风花雪月对于远离故土、忍辱负重的我们来说即是救赎也是奢侈。
他们很快相知相恋,在你母亲怀上你的那年,我们的任务完成得很好,成功将探得的消息送出,重创毒贩,缴获上百吨提纯的毒品,也剿灭当时林正堂作为其副手的毒枭首领。
可这场卧底行动也到了尾声,归国之期将近,晟云想带你母亲走,但组织不允许,关于那里的所有都必须全部留下,晟云便去万佛寺里求了玉牌,华严经吟诵得是消除人心执念与罪恶,他也承诺归国之后哪怕天涯海角也会寻得你母亲。
后来我和他一路高升,从缉毒部队入军区成帅将,他却日益消瘦,相思成疾,寻遍国土竟也不见你母亲的踪影,后来听人说有一批云缅回来的女孩在红灯区里当娼妓,他便终日流连烟花之地,军区盛传他是位贪念残花败柳的花将军,其实是为了寻你母亲,到最后哪怕军勋权势在身,也疾病缠身,抑郁而终。”
陆卓闻停顿一瞬,再次深叹一口气,“我念晟云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在他身故后,依旧到处寻你母亲,最终找到了她,不过遗憾就遗憾在,她竟然就在他管辖区的脚下,在距离军区大院不到一百公里的老城区里。”
霍霆望着资料里关于早逝已故军区统帅的肖晟云的资料,有许多张关于他穿军服的照片合影,其样貌体态万丈英气,眉眼硬挺刚毅。
倒真跟他有几分相似。
霍霆的手指捏着资料,将侧边的纸张都攥出狰狞的折痕,他咬字极重,眼眸里波涛汹涌,“颠沛流离的卧底岁月,倒真是个让听者泪,闻者默的爱情故事。”
陆卓闻知道霍霆恐怕一时难以接受,他的身世坎坷崎岖,连他这样经历仕途起落,人心变换的军区统帅都感慨万分,“晟云膝下无子,唯有你一条血脉,真是命运弄人,行差踏错一步,你便从将军之子变成这恶名昭昭的悍匪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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