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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拿了一些书让我读,都是简单的小故事,主角是小猫小狗小兔子的那种,和我以前看的图画书比起来,唯一的区别就是字比图多。我十分嫌弃,觉得都是给小孩看的,就问她有没有大人看的那种东西。伊摩又教训我,说我还不会走就想跑,先把小故事读懂,再去读骑士话本。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那种东西,”我试图辩解,“就是……把镇子上每天发生的事记录下来:肉铺大减价啦有人抽到稀有传奇卡啦理发师把头发剪坏被人揍啦……把这些事印在纸上,分发给大家。这样我们就算下大雪不能出门,也能知道镇子上发生了什么——而且字数也不多,我可以拿来读一读。”
伊摩想了一会儿,好像不太理解我说的东西。她说没有这个必要,镇子总共就这么大,今天我在家里打破一个盘子,明天街上的人就都知道了,而且每天的日子都是些鸡零狗碎,不值得印在纸上。
“那也可以写点隔壁镇子的事,万一那边也有人想知道我们这儿的事情呢?”我说,“而且总会难免有些意外吧?比如大雪把酒馆的招牌压塌了,砸伤了人——”
“不会有意外的,”伊摩说,“创造士会在新年到来前,把一年里会发生的所有事全部安排妥当,包括天气和天象。超过他们能力之外的,不能安排的,他们也会提前预测到,然后根据需要发出通知。如果酒馆的招牌有可能被压塌,让人受伤,那么在那之前,就会有人去提醒酒馆老板修理招牌。”
“可是前两天泉水打开,他们不就没有预测到?”我又说,“这不就是意外吗?”
伊摩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说这样的事很少发生,也许以后也不会再有第二次。是这样的吗?看来创造士的工作比我想的还要细致繁琐。但我又觉得有些没劲——没有意外,也就没有惊喜,每一天都在照着路标往前走,多没劲。我看了下日历,离新年已经不远了,也许创造士们现在就在匆匆忙忙地计算、预测,安排未来一整年的鸡零狗碎。
离新年还有十几天的时候,连日的大雪终于停了,天空开始放晴,而且是大晴特晴,可能这也是创造士安排的吧。镇上的人们开始做迎接新年的准备:酿酒,熏肉,晾香肠,做蛋糕,浸糖渍果子,焖黄油奶汁……还要烤很长很长,像绳子一样拧在一起的硬饼干——吃的时候每个人拿着一块,然后一起唱歌,唱到最后一句就把饼干掰断,掰到最大块的那个,来年运气就会很好。这几天如果在傍晚的时候走上街去,整条街都是香喷喷的,有时候是肉香,有时候是蜜香,有时候是晕乎乎的酒香。每家每户的屋檐下,院子里,还会挂起亮晶晶的彩带和彩旗。有些人会在家门口放张小桌子,摆上自家做的糖果点心,路过的人说句“新年快乐”,就可以随便拿来吃。
我都吃过了,整条街上还是伊摩做的最好吃。
奈特说,到新年前一天,或者前两天,国王的使者会来到镇上,为小孩分发礼物——只有小孩才能拿,他明年如果加入骑兵队,就不能再拿礼物了。他给我看了去年拿到的东西,是个手掌大的木头小人,贴着棉花胡子,穿了软皮做的衣服,还握着一把白锡宝剑,手脚会动,脑袋会转,拉起后背的绳子的话,还会“咔哒咔哒”眨眼睛。有什么好的,我一点都不羡慕。
我回忆了一下去年我拿到的礼物,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个啥玩意,也许是被我随手丢到哪里去了吧——能被我丢掉忘记的东西,可见也好玩不到哪里去,不用可惜。
何况,马上就能从使者那里领到新玩具了。希望我能拿到一个厉害些的东西,比如……比如门可以打开的小房子,这样的话,我的回声孵化后,就有屋子住了。
这么一想,我对新年更加期待起来。日子越来越近,镇子附近的树也挂上了闪闪发亮的玻璃彩灯,灌木丛被一一修剪成各种可爱的动物形状。这些都是创造士们做的,他们还让窗玻璃每天都结出不一样的漂亮冰花,对着窗户哈口气,还能看到新年倒计时。又过了几天,街上的石板路在一夜之间被镀上了金色,虽然贵气,但亮得要命,几乎能照出人影,我真怕天上的小鸟会被晃花眼。伊摩说,这也许意味着今年的新年庆典会格外隆重——那我们收到的礼物,会不会也很特别,和往年不一样?我等不及要到新年了。
然而在国王的使者到来之前,“意外”先来了。
那是一个下午,我正和奈特蹲在街边,想试试能不能把路砖上的金色抠下来。突然一群小孩“哒哒哒”跑来。他们挥舞双手,像雨前的燕子一样穿过人群,用尖嫩嫩的嗓子大喊——“有人来了!有人从外面来了!”
镇上并不是没有外人来过——马戏团、行商人,或者再算上各种使者,他们都会不定期地出现在广场、街道,带来一些新鲜的把戏,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还有季节变换、庆典开放之类的消息。他们并不生活在镇上,却是小镇生活的一部分,所以没有人会把他们当成“外人”。
我也从没想过,没来镇上演出的时候,马戏团的大篷车是去了哪里。
而这一次,有人从外面来了。是谁也没见过的,完全陌生的人。
这件事也是创造士们安排好,预测到的吗?
来的是一个陌生男人。他很瘦,晒得很黑,身上裹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大衣,像披挂了一层老树皮。他的肩头背着一个空瘪的背包,牵着一匹和他一样瘦的马。握着缰绳的那只手是酱色的,仿佛晒裂的陶器。他把脚步声藏进马蹄声里,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慢慢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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