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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没费力气，他想起了“老三”。

“踏实，明理，中肯，靠谱，你都占。”为此，秦盛专门提了两盒果匣，顾了趟茅庐。

老三不善言辞，却善思辨。村上干过会计，脑力够使，心细有余。

当年，正在他年富力强的时候，会计工作却被撤换掉，启用了新人。在风言风语中扫听到的话音儿说，新人是村支书的什么人。

什么什么的人，人家倒也未必沾亲带故或者任人唯亲。老三心里明白得很，自己哪算个合格的会计，或者说，不是啥得心应手的会计。

好的会计，可以让二加二等于五，也可以让二加二等于三。多出来的一和少进去的一，是需要按需要，让它多出来或者少进去的，并且有本事让它合乎逻辑。

只有那样，才称得上弄得一本好账的好会计。所以，有水平的会计师，等同于有水平的魔术师。

实打实得四的老三，成了乖乖做算术题的学生娃。

老大放你在这个位置上，那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情，等于四与等于死，不仅同音也是同义，很吓人。

老三，必须被换掉。

这时，已经三两白酒下肚，老三逐渐有了憋不住嘴的冲动。

“咱这土坷垃队伍，是不得拉出点儿正规军的劲头呢！”老三认真地，边说边用筷子在凉菜盘子里扒拉。

别小瞧了这种扒拉，它完全不是失礼的挑食手法，它等同于作战参谋的教鞭，在沙盘上排布战法。

“搞土建，必须的，要有的，岗前培训吧，中间检查吧，事后总结吧。手艺呃…技术上，少不得传帮带的传统吧。施工过程里边，重视安全生产吧……”

“吃菜。”秦盛边劝边自饮了一杯，知道老三干会计的时候，有过见识。

老三吸溜两口蕨根粉，很是酸爽。

“哥，队伍拉出来有些时日了。这清包工，分部分项的活，简单细碎，咱吃得透。一活儿一清，一拍即散的吧，一拍即来的吧。零活散活周期短，东奔西跑的补漏儿，哪缺工哪补上，芝麻大也得去捡啊！不去？挑肥拣瘦？那就没下回了！咱挣来仨瓜俩枣，谈不上啥积累吧，兄弟们两顿馋嘴的酒肉，剩不下啥了吧。性价比啊！要发展，哥，你这一身能耐！要发展。”

凉菜空了，老三将筷子换在了热菜盘子里，眼睛盯着箸头儿，继续扒拉，继续说。

这似乎是老三的思考习惯，和他任会计的时候，边讨论问题边扒拉算盘如出一辙，即便那个问题和账头儿毫无关联。他的大原则或许是，要事关头，但凡手头有值得一扒拉的，就行扒拉，只要它有助于扒拉得清楚此时的思路，即为可行。

果然很顺利，老三最终从热菜盘子里摘出来了他的结论。

“挂靠！要挂靠！实力一点儿的公司。对外，就是二分公司，对内，就是你秦盛。借窝下蛋，事半功倍的事。正规的平台吧，现成的资质吧。交管理费，独立拿工程，完整的项目吧，是不是正道！”

几两酒力，外加上几多的兴奋，老三脸上的泛红区已经渐渐洇出了面庞，浸入到那根又瘦又长又皱的脖颈上。绛红的颜色，像盘子里残存的麻油扒鸡。

那是酒染的颜色，也是兴奋罩染上的颜色。

“吃菜。”秦盛着实没有见过，老三在这种颜色的腌制下，能一次性冒出这么多有滋有味儿的话来，而且字字都合他的口味。

他又自饮上三杯！

“来吧老三！再碰一个！”老哥俩起了冲劲儿，看意思有点儿刹车不住。

“我秦盛这颗苦命奔波的苦胆，再加上你老三的一颗怀才不遇的孤胆，正好壮了我一付，英雄虎胆啊！来吧老三，干！”

秦盛这“干”字里面，美妙地弄出来两层含义。

秦盛仰望着小酒馆儿的屋顶，眼睛里有光芒，像看见了太阳……

于是老三成了，左膀右臂。

之后，雷厉风行的秦盛，真就开始付诸行动了。谈挂靠单位，建立分公司，成了他的头等大事。

他早出晚归的，穿梭于县建筑工程公司，建设主管部门，饭店酒局；他深入走访慰问各方前辈，借他们的面子，敲开更有面子的家门。

数十遭下来，秦盛之前的良好风评起到作用之外，必须练就的一张厚脸皮，似乎起到了更大的作用。至少人家是开门迎客，客套送客的礼仪，对他宽容以待。令秦盛有所感触的是，每个人谈起事情都严肃认真，引经据典；放下事情都和蔼可亲，嘘寒问暖。惹得他倍加有理由相信，这项秦盛的伟业，即将拉开序幕。

一年半多的时间飞逝，如白驹过隙，但秦盛的感觉却是活脱脱如蜗牛涉水，闯不过去这潭水窝子也得给活活泡死在里面。

他怎么也没有预料到，序幕拉开之前的这段报幕词，竟然要如此的冗长和复杂，甚至复杂到，连他自己都忘记了初衷。

秦盛东奔西跑南征北战上蹿下跳，张罗的那些个必须要处理的，必须去解决的事情，搁谁来看，都跟他的初衷扯不上关系。比如整晚整晚的去医院陪床，比如头天跑去城里熬夜排火车卧铺，诸如此类。本应该属于别人家庭范畴里的责任和辛苦，均由非亲非故却要强求胜似亲人的他，给一手包揽了。

长此以往的辛苦却等不来结果，他的头等大事，就变成了头疼大事。

被头疼折磨的秦盛，身体里面，却永远都不缺失肾上腺素带给他的持续性的激励。

谁经得风浪，谁拥得大海。他整日里依旧活生生的势如老雄鸡一般，周身上下的血管里面，简直似有鸡血在汹涌流淌。

几个月之后的一天，出了件足以让秦盛鸡血满地的事件。

老三残了。

房奴（10.12.）

小说《房奴》第4章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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