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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尧回宫那日,凌云正在御花园里修剪牡丹。她听到宫门处传来的骚动,剪刀在花茎上顿了一下,一朵盛放的魏紫应声而落。宫女急匆匆跑来禀报时,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继续修剪着花枝,直到指尖被刺扎出了血珠。
"娘娘!您的手"小宫女惊叫出声。
凌云看着那滴血落在花瓣上,慢慢晕开。"无妨。"她擦了擦手,"陛下龙体可还安好?"
"太医说只是受了风寒,但"小宫女欲言又止。
凌云放下剪刀,裙摆扫过满地落花。她走得很稳,只有袖中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情绪。
寝殿外跪了一地太医,浓重的药味从门缝里渗出来。凌云在门口站了片刻,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都给朕滚出去!"
宫人们连滚带爬地退出来,看见凌云站在门口,纷纷露出求救的神色。凌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雕花木门。
冠尧半靠在龙榻上,脸色苍白得吓人,额角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手里攥着一块蓝色纱巾,听见脚步声猛地抬头,眼中的期待在看到凌云时瞬间熄灭。
"是你啊。"他又靠回去,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凌云的目光落在那块蓝纱上。她认得那料子,和楚楚消失那天穿的衣服一模一样。殿内炭火烧得太旺,热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臣妾听说陛下病了。"她走到榻边,伸手想探他的额头。
冠尧偏头避开:"朕没事。"
凌云的手僵在半空。她慢慢收回来,指尖掐进掌心:"陛下南巡可还顺利?"
"嗯。"
"临安城的梅花开得可好?"
"嗯。"
"见到楚楚姑娘了吗?"
殿内突然安静得可怕。冠尧终于转过头看她,眼中烧着某种危险的火光:"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凌云迎着他的目光,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臣妾只是关心陛下。"
"关心?"冠尧突然冷笑,"还是监视?"
凌云猛地站起身,间的步摇剧烈晃动:"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清楚。"冠尧撑着身子坐起来,"从朕回宫起,你就一直在试探。怎么,南宫渊给你传信了?"
"陛下!"凌云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硬生生压下来,"臣妾与南宫公子素不相识,您这样说是要置臣妾于何地?"
冠尧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那你告诉朕,为何你与楚楚情同姐妹,却对她的去向毫不在意?"
凌云被他拽得一个踉跄,膝盖磕在龙榻边沿。疼痛让她眼前黑,却倔强地仰起脸:"陛下今日非要与臣妾说这些吗?"
"朕问你话!"
"那臣妾也问陛下!"凌云终于失控,眼泪夺眶而出,"您夜夜握着这块纱巾入睡时,可曾想过臣妾就睡在隔壁?您对着一个影子念念不忘时,可还记得凤冠霞帔下站着的是谁?!"
冠尧像是被烫到般松开手。凌云跌坐在地上,凤钗歪斜,一缕头散落下来。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忽然觉得好笑。
"你知道吗,"她抹了把脸,突然换了平素的语气,"楚楚从来不用这种颜色的纱巾。她嫌蓝色太冷。"
冠尧的表情凝固了。
"那日她离开前跟我说,这世上能伤到我的人还没出生呢。"凌云慢慢站起来,整理着凌乱的衣襟,"现在想来,她早料到会有今日。"
冠尧手中的蓝纱飘落在地。他张了张嘴,却不出声音。
凌云弯腰捡起那块纱,轻轻放在榻边:"太医说陛下郁结于心。臣妾不懂朝政,只知道"她顿了顿,"牡丹谢了还会再开,人心若冷了,就再也暖不回来了。"
她转身向外走,脚步很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冠尧突然喊住她:"凌云!"
她在门口停住,没有回头。
"朕"冠尧的声音哽住了,"朕只是"
"陛下好好休息。"凌云轻轻带上门,将未尽的话语关在了身后。
廊下的宫灯被风吹得摇晃,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小宫女战战兢兢地跟上来:"娘娘,您的膝盖"
凌云低头看了看,月白色的裙裾上果然渗出了血迹。她摇摇头:"去把本宫妆奁最底下那个锦盒取来。"
锦盒里躺着一支朴素的白玉簪,是当年离村时楚楚塞给她的。凌云摩挲着簪身上细小的裂痕,忽然想起那个月色如水的夜晚,楚楚对她说:"这簪子能挡一次死劫,用完了记得还我。"
她当时只当是玩笑。如今才明白,有些人从相遇开始,就在告别。
殿内传来冠尧剧烈的咳嗽声,凌云闭了闭眼,将玉簪重新锁进盒中。夜风吹散了她的一声叹息:"傻子,我们都被人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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